第29章 好累的人生
傍晚，李悅彤獨自站在教學樓的樓頂，望著遠處血紅的殘陽，緩緩沉入這座城市灰暗的天際線。
一陣微涼的晚風拂過，凌亂的髮絲拍打著臉頰，她的眼神有些迷離。
待會兒又要回到壓抑的實驗室開組會，被醉醺醺的導師挨個人罵到深夜了。
讀研以來被導師PUA積累的負面情緒在今天下午猛然爆發，讓她生出強烈的無意義感。
回想自己短暫的二十三年人生，從小就在高考大省高壓的環境中和同齡人進行殘酷的競爭，六歲開始，小學六年、初中三年，為了考上重點高中每天學習到晚上八九點，週末也都在寫作業中度過，好不容易才打敗了一大半的同齡人，考上了寧海二中。
到了高中，學習強度達到了頂峰，每天從早上六點半開始早讀，一直學習到晚上十點多，一個月只放一天半，這種生活週而復始地持續了三年，終於又打敗了一大半的同齡人，考上了一所三等大學的半天坑專業。
到了大學裡，知道學校和專業都不太行，所以依然不敢放鬆，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保研，一直努力學習持續到大三，但因為保研名額太少，只能轉而選擇考研。
經歷了一年多堪比高三的考研生活，終於考上了夢寐以求的一等SS級大學——江北大學。
在研究生錄取名單中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可能是李悅彤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了。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的努力終於得到了回報，雖然道路曲折，但未來終究是光明可期的。
直到本科畢業的暑假，李悅彤被導師叫到學校幹雜活，接觸到師兄師姐被性情暴躁、貪婪自私的導師PUA的唉聲嘆氣。
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儘量不被延遲畢業，順利拿到研究生畢業證書，為多年的沉沒成本和父母不切實際的希冀提供一點微薄的寄託。
研究生入學近一年後的今天，李悅彤悲哀地發現，自己的處境和師兄師姐們沒有任何不同，按時畢業基本不可能，甚至如果膽敢不接受導師的壓榨，去產出沒有任何意義、純粹灌水的垃圾論文，那麼連畢業證都拿不到。
並且即使畢業了，能找到的工作也都是996甚至007，加班多工資低不穩定，還要忍受霧州及之上等級大城市高昂的房價。
自己從小到大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最終得到的難道只是份996到35歲失業，整天被高高在上的老闆呼來喝去的垃圾工作嗎？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學習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她感到自己的人生好似一個笑話。
好笑又悲哀，可憐又傻逼。
“如果就此從這個世界消失，是不是就不用這麼痛苦了？”李悅彤向前邁了一步，臉上閃過一絲茫然。
“好想化做一隻蝴蝶，乘著微風振翅高飛......”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將她從心理的泥潭中拉回了現實世界。
她猛然間驚覺，自己剛才的狀態不太對。
PUSH的人渣導師和大逃殺般的就業環境給予的長期緊繃的高壓之下，心中那根名為希望的弦真的很容易繃斷。
“李悅彤，你個傻瓜，想想還在拼命工作，想要看到你找個帥哥幸福地生活的老爸呀！”她緊咬嘴唇，在心中痛罵自己。
深呼吸幾次，調整了一下情緒，李悅彤從兜裡掏出手機檢視。
見到是師弟許昊的語音電話，她的心中一暖。
“有事嗎師弟？”李悅彤努力用平常地語氣問道。
“哈哈哈，師姐，晚上有空嗎？好久沒聚了，想請你到老地方吃個飯啊。”師弟的聲音永遠是那麼積極陽光樂觀，彷彿沒有任何煩心事和不如意，真的好羨慕。
“嗯，行啊，不過得快點兒，我們導師晚上還要開組會呢。”李悅彤本想拒絕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卻變為了接受。
或許是對方流露出的那種淡定從容的氣質，讓自己下意識地想要靠近吧。
她在心中默默想到。
“沒問題。你快出發吧，我大概十分鐘後就到店裡了。”許昊哼著小曲兒，一手插兜、一手提著個黑色皮箱走在繁華的步行街上。
到了學校旁邊步行街上的那家海鮮飯店，許昊走到點餐處。
“先生，請問您幾位，要吃點什麼？”一名服務員打扮的年輕女生手裡拿著點餐器，上前熱情道。
“我們兩個人，要個包間。”許昊興致盎然地對著水族箱裡的各種海魚龍蝦螃蟹左看右看。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的包間需要四個人以上才能定的......”服務員女生有些為難地說道。
“你就放心吧，我們今晚的消費肯定超過四個人的標準。”許昊頭也不回地道，然後就開始隨手點菜，“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那個也來一盆，啊不是，一份......嗯，暫時先上這些吧。”
服務員女生在後面偷偷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裝扮，估計就是個大學生，於是好心開口勸道，“先生，我們這裡是高檔海鮮餐廳，這些活海鮮的價格還是比較高的......”
“謝謝提醒，價格高不高是相對的。”許昊回頭微微一笑，指了指牆上貼著的廣告牌，“麻煩先給我辦張9999塊錢的白金會員卡吧，以後應該會經常帶朋友過來吃飯。”
“好，好的。”服務員女生愣了愣，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微妙。
好吧，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原來這位衣著樸素的陽光小帥哥是個土豪富二代呀！真是白擔心了。
點完餐，許昊跟著老闆娘來到了裝飾低調大氣的包間，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
剛才服務員小跑去找老闆娘說了幾句，對方便笑容滿面地迎過來，親自帶到包間坐下，絲毫未提就餐人數不夠的事。
等了沒幾分鐘，師姐就到了，非常準時。
一進包間，李悅彤就看到了滿滿一桌的盛宴，有梭子蟹、大龍蝦、整條的大魚......
她放下挎包，坐到師弟對面，驚訝地問道：“怎麼點了這麼多菜，還有其他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