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幕格外陰沉,漆黑的穹隆彷彿能夠滴出墨來。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此時此刻,在遠處的一間破敗屋宅之中,頭頂的電燈已經瀕臨油盡燈枯之狀,光線昏昏沉沉,彷彿下一刻就會燒斷鎢絲而熄滅。

桌子周圍,圍坐著幾個人。

“我們之前的提議,你們考慮得怎麼樣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率先開口。

他抬起眼,看向了對面臉色陰沉的那人。

那人面容枯瘦,眉毛飛挑,眼窩深陷,給人一種難以接近兇相,嘴角此刻還殘留著被毆打之後留下的淤青。

單從以貌取人的角度來看,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大多數人難免將他定性為一個惡人,而且是身上揹著不小金額的懸賞那種。

而如果趙別枝在這裡的話,就能夠認出來,眼前的這人正是前天她和喬星傑在探查乞丐村情況時,帶領村民聲討他們,甚至於還用汙言穢語羞辱他們的那人。

“刀哥,我們是很有誠意的,只要你們願意幫我們這個忙,你們村子裡這些孩子,我們都會安排他們去城裡的學校上學,並且一直資助他們到大學畢業。

除此之外,你們村子那些老人,我們也會出錢贍養的——”

男人話沒說完,就看見對面的刀哥突然抬起頭,銳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他身上劃過,像是想要把他這個人給看穿。

刀哥沉吟許久,卻始終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覆。

對面的西裝男突然冷笑了一聲,聲音裡多了幾分嘲弄。

“該不會,到這個時候了,你突然就有什麼拳拳相惜的同鄉之情了吧?”

“刀哥,你可別忘了,你們全村老小淪落到如今這幅以乞討為生的破落模樣,全都是拜安寧村那群冷血無情的人所賜啊。

現如今人家倒是家家戶戶吃穿不愁,別說奔小康了,都快要趕上富裕了。可你們呢,節衣縮食,吃了上頓沒下頓。”

西裝男狀似感慨萬千,輕輕搖了搖頭,語氣裡又多了幾分勸慰,彷彿自己是真心實意為了他們打算。

“再說了,就算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孩子們吧。他們這個年紀本該是在校園裡無憂無慮地學習,可現在呢,乞討、偷竊、搶劫,都淪落到被人扭送警察局了。”

“那群拍節目的可不會管你們的死活,現在他們和安寧村的那些人是一夥兒的——”

“夠了!”刀哥猛地一拍桌子,目光陰沉,透出幾分隱忍。

儘管他很想把這個人趕出去,但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敲打著他殘存不多的良心。

答應對方的要求,就算事情敗露,他一力承擔,大不了牢底坐穿,但卻能夠換得全村老小過上好日子……最起碼是,人該過的日子。

他閉了閉眼,正準備狠下心答應對方的要求,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人猛地推開。

一個少年衝了進來。

“刀叔,你不會真打算幫他們去燒永寧曬莨場的倉庫吧?那是真的犯法,到時候肯定跑不了的。”少年焦灼地勸著,試圖打消刀哥的念頭。

“行了,這不是你一個小孩兒該操心的事!”刀哥眼睛一瞪,就要趕他出去。

卻沒想到少年也是個死犟的,他梗著脖子嚷嚷道:“過了三月,我就滿十八了,到時候就能去進廠了。”

“等我進了廠,拿了工資一半寄回來,二狗三娃他們就能去讀書了,刀叔你可別這時候犯渾啊!”

“閉嘴!”刀哥猛地站起身來,抬手就要往那少年臉上呼去,巴掌即將觸到他臉的那一刻,卻又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成材,等寒假一完,你就給老子回學校裡去,好好準備六月的高考,別的事情用不著你操心!”

“我不去,反正我這個成績也只能上二本,還不如早點進廠打工賺錢——”

少年還想頂嘴,但在刀哥那警告的目光下,話到嘴邊,又囁嚅著嚥了回去。

西裝男在一旁看夠了戲,心道還真是天助他也,本來刀哥還有點猶豫,這少年出來一攪局,基本上就坐實他的決心。

他不緊不慢地站起身,走到刀哥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刀哥,我說的你再考慮考慮,明天我還會來找你的,我希望到時候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他頓了頓,嘴角上揚,“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最懂得權衡利弊。”

說完他就徑直離開了這裡。

刀哥死死地盯著他遠去的背影,眸光閃了閃。

身旁少年還想勸他,“我昨天去看了,我覺得那些拍節目的也不是壞人,咱們找他們幫幫忙,讓政府知道咱們村的情況,我覺得肯定是有辦法的。”

“成材!你還不明白嗎!”另一道身影突然插了進來,“我就是攔車想要點錢,結果他們不給就算了,還把我和刀叔他們送到警察局裡去!”

另一個少年衝了屋內,正是之前攔住趙別枝的車乞討未遂的那個少年。

“曠生,二狗都和我說了,分明就是你要去搶人家的手機才惹得他們追過來。”成材眉頭緊皺,顯然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的明事理的人。

“她要報警啊!”曠生瞪起眼睛,“成材,我看你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怎麼胳膊肘淨往外拐啊!”

“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是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等我能進廠了,一個月到手能有五千多呢!到時候我每個月寄三千回來,不比你們每天去攔車討錢來得強嗎?”

曠生還想說什麼,而此時此刻,刀哥已經忍無可忍,他一巴掌掀在成材的後腦勺上。

“好了!別說了,回去睡覺,小孩子家家的,這些事情用不到你們操心。”

他說著將兩個少年直接推出門外,自己則是坐回了桌子前。

桌上還放著半瓶白酒和幾碟下酒菜,都是剛剛的那人帶來的。

刀哥眯了眯眼,悶了一口白酒,又撿了兩顆花生米丟進嘴裡嚼了嚼。

頭頂的燈泡一閃一閃的,彷彿下一秒就會熄滅。

良久,似是一聲嘆息。

他已經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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