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識
那是五年前的一個午後,季聞歌失去母親的第二個年頭,這一日正好是季母的忌日。
季聞歌一個人假裝堅強,讓所有人以為他已經從季母的死中成功走了出來。可到了這一天,他還是忍不住想哭。
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小孩來說,每天都要裝作乖巧懂事、熱情大方,還是太難了,也太累了。
季聞歌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淚水,他在府中游蕩著,推開了最偏僻荒涼院子的大門。
圍牆的另一邊傳來了“唰唰”聲,憑著對聲音的敏感度,季聞歌立刻意識到隔壁院子有人在舞劍!
還沒抽條的小糰子艱難地攀上牆頭,便看到庭院中一位紫衣少年手持長劍,熟練地揮舞著,看著比自己高不少。
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游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真是一道銀光院中起,萬里已吞匈虜血。
季聞歌不由得看呆了,十分嚮往得到這少年的一身好劍法,畢竟武力是修煉的入場券,如果想要進入仙門,沒有一技傍身可是萬萬不行的。
可他同時注意到,這位紫衣少年的劍風中似乎還帶著些許狠厲與偏執,對著一旁的樹枝像是在洩憤。
不知怎麼,季聞歌的直覺告訴他:你們或許是同類,他也一樣孤獨……
不管是出於對劍術的渴望,還是出於對同類的憐惜,季聞歌都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這也是他第一次有想真心結交朋友的衝動。
“我要怎麼開口和他說話呢?”小聞歌陷入了苦惱。
這時,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了牆頭的季聞歌,兩人目光相接。
季聞歌的腦子宕機一瞬後開始飛速運轉:
啊,我剛剛哭過來著,要趕緊擦掉眼淚,沒有人會喜歡哭喪著臉的人。對!就像平時做的那樣,笑,笑得好看一點,再好好誇誇他,這樣一定沒有人能拒絕!
做好心理準備的季聞歌調整好他的最佳表情,露出左邊閃亮的小虎牙,向陸今安出聲問好:
“哥哥,你劍舞得真好,可以教我嗎~”
季聞歌自認為表現完美,正等著對方乖乖同意。
可下一秒他便看到,對方那張精緻的臉抽搐了一下,本來應是溫柔多情的眼睛向他投出蔑視的目光,不留情面地評價道——
“太假了,笑得真難看。”
這話像是一塊重重的假山石,直接砸懵了季聞歌。
他第一次收到別人這樣的評價……
他想不通自己百試百靈的招數怎麼在他面前失靈了,更想不通他又是怎麼洞察出自己的笑並不由心?
但季聞歌知道,他已經徹底搞砸了——沒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之後不說練劍,更不用想交朋友了
本來就想哭,這下季聞歌徹底繃不住了——撇撇嘴馬上就要放聲大哭。
這時,對面的少年又說話了,可臉上再沒有剛才的敵意,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歉疚,忙出聲補救道:
“別哭,我教你就是了。”
季聞歌愣了一下,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次當然是真的。
之後陸今安就成了季聞歌的私人劍術先生,本就同歲的兩人也迅速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二人以後的日子再也繞不開對方的存在。
其實在兩人的認識初期,季聞歌有時為了拉近距離,還是整天“哥哥,哥哥”地叫著。直到有一天,陸今安實在有點不好意思,告訴了他——“我們其實同歲”的事實。
季聞歌驚訝之餘,痛心地對比一下二人身高,再也沒用過這個稱呼……
反而是陸今安後面後悔了,覺得非常可惜。如果現在他再要求季聞歌叫“哥哥”,只會得到對方一個淡淡的笑容和一個乾脆的“滾”。
對於兩人初遇時陸今安的異常表現,季聞歌纏著他問了好多遍:
“我笑得真的有那麼假嗎?”
“我笑得難道很難看!?”
“哦!你不會當時中邪了吧?”
……
陸今安無奈地一一搖頭否認,握著季聞歌的雙肩,鄭重道:“我只是覺得你發自肺腑的笑最好看。”
“……”
季聞歌總覺得自己被敷衍了,但看在被誇了的份上決定就不計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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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季 -聞- 歌。”
陸今安的話把季聞歌從過往的回憶中拉了出來,“啊?怎麼了嗎。”
“我問你,今天還要不要練劍。”
“練!怎麼不練,馬上就要正式選拔了,更應該好好加強一下,今安,我們來練對打吧!”季聞歌充滿幹勁,騰地一下地從草坪上起身。
陸今安隨後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將一把銀劍扔給季聞歌,低頭淺笑,“好啊,不過聞歌,我可是不會讓你的呢。”
季聞歌持劍做好準備姿勢,看向對面的陸今安——當年還略顯稚氣的少年,如今變得更加俊朗穩重,他們相處的日子裡彼此身上的枷鎖都卸去不少。
“就這樣吧,兩個孤獨的人在抱團取暖,之後的日子也這樣的走下去吧。”
季聞歌這樣沒來由的想道,突然覺得心裡升起一股勇氣。
夕陽下,兩個人的身影被拉的好長,笑鬧聲填滿了這個無人在意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