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聞歌說是要好好修煉,可才過了一天,他就有點受不了了。

他一個人坐在練武場的屋簷上,天色已晚,這裡空無一人,趁著微風,倒正好適合季聞歌獨自乘涼。

他眺望著遠處山下的點點燈火,感慨這段時間的經歷真像一場夢,自已竟然真的在修仙。

這修仙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自已好歹也是上品雙靈根,體內的靈氣充沛,悟性和速度也遠超其他人。

可人啊就怕比較,人比人,氣死人。陸今安已經到練氣中期,季聞歌還在初期打轉,今天練了一天也感覺毫無突破,可能是到了瓶頸期吧。

每個人的靈根都有屬性,最基礎的像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變異的像是風、雷、冰、音、光等等。

靈根之間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修煉速度只和靈根的純粹度有關。

季聞歌的的兩個金屬性和風屬性的靈根,一個主防禦,一個主速度,簡直毫不相關。

要是想一起提升就必須耗費雙倍的時間,可要是偏廢一方,不僅對自已的攻擊力毫無提升,目前還會損失自已綜合實力。

他現在是想不出什麼更高明的方式,如果進了內門,興許能請長老們指點一二。

話又說回來了,他要拿什麼才能進入內門啊啊啊。

第三輪比試輸了倒是無所謂,他已經拿到兩場勝利,可誰讓季聞歌的對手是賀蘭琛呢——不贏就只有死路一條。

前面有個賀蘭琛,之後還有秘境考核,和幾百人爭十個名額,怎麼看都覺得希望渺茫。

季聞歌眉宇間有化不開的愁緒,煩得他直想抓頭。

他光顧著盤算,擔心自已的前途,連身後來了人都沒發現——

謝愉辰終於坐不住了,他今天一定要見到季聞歌。

他在下面站了有一會兒了,見季聞歌毫無察覺。

“嘖,一點兒防範意識都沒有,這怎麼能行?”

謝愉辰只用兩步輕功,輕快地登上房簷,穩穩落在季聞歌身邊。

季聞歌被他嚇了一大跳,驚叫一聲,後退過程中踩到了鬆動的瓦片,眼看就要滑下去,謝愉辰伸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上來。

“啊,原來是你,嚇死我了……

季聞歌看看他腳下的危險的滑坡,又看看謝愉辰。

“咱們不如下去再聊……?”

謝愉辰靠近季聞歌,直接攬上他的腰,跳下屋簷。

二人穩穩落地。

可謝愉辰停在他腰間的手,卻絲毫沒有放下的意思,緊緊鉗制著,把季聞歌按在他的懷裡。

謝愉辰一低頭就能看到季聞歌毛茸茸的腦袋,仔細聞還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蘭花香氣。他覺得這個味道十分上癮,簡直像是他的貓薄荷……

季聞歌拍拍謝愉辰的後背,示意他鬆手。

他不是覺得他們這樣過於近距離的姿勢有什麼不妥,畢竟季聞歌對親密接觸遲鈍,也根本分不清朋友的界限在哪裡。

他只是單純覺得夏天兩個人這樣緊挨在一起會很熱……

謝愉辰不捨地鬆開手,適當的後退幾步。

從出現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臉上沒什麼表情,透過謝愉辰周身的低氣壓,季聞歌也能猜到——他心情不好。

“謝愉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還來找我哈哈……”

季聞歌想起來之前答應過對方會去找他,最後忙著修煉早就將這事拋之腦後,現在心虛地不敢看謝愉辰的眼睛,在心裡默默祈禱他也忘了這回事。

“賀蘭琛給你下蠱你為什麼不和我說?”

謝愉辰隱隱壓著怒氣,急著冷聲質問道。

他等了十幾天都沒等到季聞歌來找他,昨天還聽到賀蘭琛給季聞歌下巫蠱的訊息,他又氣又急,恨不能現在直接殺了賀蘭琛,也氣季聞歌怎麼什麼事都不和他說,把他隔開,像是個陌生人。

“你怎麼知道的?”

謝愉辰怎麼不知道?他當時就在臺下,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之後還自已調查出事情的全貌。

只要是關於季聞歌的事,他都會知道。

“已經沒事了,根本就沒有影響,我還想著沒必要讓你們知道……”

季聞歌小聲嘟囔著,他不知道為什麼謝愉辰會這麼生氣。

“下次有這種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都能解決。”

“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保證什麼事都跟你講!”

季聞歌看謝愉辰今天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對,以往他在自已面前都是順從的,姿態放得很低,甚至覺得他有點可憐。

可今天謝愉辰面色冷硬,語氣裡也滿是焦急,看上去破碎又失常。

季聞歌還以為他是真的因為這個生氣,趕緊給他安撫著順毛。

“還有,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謝愉辰像是冷靜下來,語氣如從前一般放軟。

“呃,這個……”

該來的還是逃不掉,季聞歌硬著頭皮說瞎話也不是頭一回,可他看著謝愉辰那雙湛藍澄澈的可憐眼睛,竟然有點心軟。

“我真的沒忘,我是記得的,是修煉實在太忙了,我又不是你們單靈根……不得笨鳥先飛嗎。”

說謊——

都是騙他的——

從前也是這樣,他們都是騙他的……

父母和他說好明天就離開,去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可當晚全家上下就被無辜屠殺——

他一個人逃出來一路乞討,遇到一個比他還小的男孩,給他吃食、錢財,約好明天還要一起玩。可接著他就被人擄走,帶到一個暗無天日,慘絕人寰的地方——

那裡的日子很苦,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傷,試了多少毒,領頭人向他們保證最後最後活下來的人就能獲得自由。為了活下去,他親手殺了相互扶持的同伴,他成了唯一的獲勝者,可等待他的卻是另一個噩夢——

他被迫成為了魔界的一名臥底,人不人魔不魔的,連他都快忘了自已到底是誰……

一個任務接著一個,只要沒死就能接著用。

可那年他也才十五歲啊。

都是騙他的……

謝愉辰那病又犯了,他腦子裡過往的場景交錯著閃過,纏成一團,是錯亂的,是血腥的,他覺得自已的頭也要裂開似的。

他眸底陰沉,俊美的五官泛著冷意,眼眸深處湧動著幾分病態的暗芒。

季聞歌被謝愉辰的這個樣子嚇到了,擔心的同時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是騙我的……你們最後都會離開,就丟下我一個人……”

聽到這話,季聞歌心中一沉,走到他面前,抱住了謝愉辰,一再收緊手臂,生怕他像一陣霧氣般散開。

或許是相似的經歷,讓季聞歌聽到謝愉辰的話既難過又心疼,抱住他,就像抱住了小時候的自已。

“不會的,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不會丟下你的……”

季聞歌一下一下地拍著謝愉辰的後背,像安慰受傷的小孩子。

謝愉辰慢慢冷靜下來,肌肉也不再緊繃著,他看向面前抱著他的季聞歌,輕輕撫上他的臉。

“真的嗎,你不會騙我?”

季聞歌頓了頓,認真思考片刻。

“雖然我說過不少謊,但這句一定是認真的!”

謝愉辰怔怔地盯著季聞歌,他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眼前人紅撲撲的小臉,一臉認真誠懇,季聞歌此刻就算是讓他交出命來,他怕是也會點點頭答應。

謝愉辰的臉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打在季聞歌的臉上,漂亮的眼睛盈滿了洶湧的情意,在這種視線下,季聞歌覺得自已的臉在極速升溫,這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獨特悸動。

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謝愉辰還沒有完全清醒,在他清醒過來之前,他還想聽從內心的衝動做一件更不清醒的事——

他緊緊擁著季聞歌,撫摸著他的臉,無視他眼裡的驚訝和微微的掙扎,將唇湊了上去。

突如其來的親吻如暴風雨般猝不及防,季聞歌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可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一吻過後,兩個人慢慢分開,都能聽到對方如鼓的心跳聲。

謝愉辰徹底清醒了,他到底都做了什麼啊?萬一季聞歌因此厭棄了他,那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所幸看他的表現,並沒有抗拒,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是喜歡的?

謝愉辰心裡亂作一團,喜悅、酸澀、害怕、懊悔各種心情混在一起。

季聞歌還沒緩過神來,他的大腦此刻已經過載,因為之前沒有過類似的狀況,他也沒法參考著,做出合理的反應。

一時之間,場面十分尷尬。

謝愉辰正準備離開,突然想起自已還有東西要給季聞歌。

他拿出一排裹好的銀針,放在季聞歌手心。

“賀蘭琛肯定還會再動手腳,正式比試那天,你用它可以防身……

“刺入他的經脈,不算違規,他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當時無法動彈。”

“哦,好的。”

季聞歌還是一副懵圈的樣子,呆呆地點點頭。

“一定要用啊,一定。”

謝愉辰不放心,皺著眉,再三囑咐道。

說完,他雖然捨不得,也知道該離開讓季聞歌一個人冷靜一會了。

謝愉辰走出沒幾步,季聞歌突然把他叫住。

“謝愉辰,我們之前真的見過吧?

“我有印象……”

謝愉辰轉過身,神情茫然了片刻,勾起嘴角,衝季聞歌莞爾一笑——

“等你想想,我們下次再聊——”

*

季聞歌看著謝愉辰離開的背影,伸手摸上自已還帶著溫度的雙唇,臉上的熱還是消不下去。

這種奇怪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呢?

季聞歌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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