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率先打破有些壓抑的會場氣氛。

“各位同胞,不用擔心。在祖魯置地之後,大家就是祖魯國民了,如果想回唐山,王國政府會發放正式的護照,諒他清廷也不敢為難。”

夏辰的話並沒有讓在場的華人放心,唐龍急忙訕笑幾聲,“夏將軍,咱們都知道祖魯軍力強大,連英國人都不敢小覷,可大清向來夜郎自大……”

周星搖搖頭,接下話頭,給出了讓眾人放心的答案:“龍哥,各位同胞,你們大可不必為此擔心。你們想啊,祖魯王國與唐山遠隔重洋,此前相互之間又沒啥聯絡,清廷絕對一頭黑,完全摸不住頭腦。”

“咱們退一步來講,清廷就是想了解情況,那也只能是從各國駐華公使那邊打聽,英國公使這邊可能還會有所隱瞞,可德國、法國,甚至美國,不但會和盤托出,甚至還會添油加醋,藉此來貶低大英帝國。”

“如此一來,咱們這遠在天邊的祖魯王國,在迂腐無能的清廷高官腦子裡,估計一下子就變成了連大英帝國都惹不起的國家,試想一下,這個護照的持有人,他敢得罪嗎?”

“再者,等這邊形勢穩定了,先去北京搞個公使館,廣州辦個領事館,就地保護大家,萬無一失。”

“對,老子是祖魯國民了,還怕他個鳥!”

沒想到,這牛氣沖天的話竟然出自老張頭的嘴裡,眾人不禁刮目相看。

“我14歲就下南洋,九死一生攢下點錢,原想著回唐山娶妻生子,買房置地,過上好日子。沒成想,一路盤剝,等到家了,沒剩幾個錢,等於是兩手空空,不知道有多憋屈。唉,後來,二老過世了,了無牽掛,老子把心一橫,便把破房子一賣,再下了南洋。”

李旭聽了頗有感觸,“老張頭,估計我貿然回唐山,差不多也是你這般下場,既如此,咱們還是先老老實實,在祖魯買地置業,腰桿硬了,再回去。”

“大傢伙,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老張頭算是激進派代表,李旭則屬於觀望者群體,二人的態度和話語比起祖魯空泛的政策更有說服力,華工們的情緒終於被調動起來,紛紛表示願意拿錢買地。

夏辰和唐龍刻意把兩邊討論的內容翻譯成英語,拉維再翻譯成印地語,當看到華工們下定決心之後,印度人全都連連搖頭(印度人的搖頭是表示同意),催促領頭人出面交涉。

拉維緩緩起身,雙手合十向麗塔、周星、夏辰和唐龍逐一點頭致意,用極其謙卑的語氣說道:“尊貴的主人,我們印度人與唐人一樣,迫切希望留下來,成為祖魯國民。但是,我們離開甘蔗種植園有些日子了,手頭的錢差不多全花光了,所以……”

願意到海外的印度人,在種姓制度下,基本上都是處於最下層賤民,即所謂的不可碰觸者,自然而然,接觸了外面的世界之後,這個群體對印度的國家、民族的認同感很低,現在既然有機會變成外國人,當然趨之若鶩。

麗塔將手輕輕一揮,“小事一樁,只要你們願意留下來,王國政府同樣會給予借款支援——”

周星右手握拳輕咳幾聲,等到夏辰看過去的時候,悄悄指了下唐龍,後者當即會意,“不過呢,借款需要有人來擔保!”

麗塔眉頭輕皺,當她看到夏辰遞來的眼色,立刻用力點頭:“不錯,擔保是必須的。”

周星的表弟是個電商,跟印度人打過不少的交道,曾經不止一次地向表哥吐槽過,印度人除了吃苦耐勞,樂天知命之外,還有個兩個很討厭的毛病——喜歡耍小聰明,不講誠信。

拉維沒想到祖魯政府突然來這麼一出,無計可施,自然而然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唐龍,“尊貴的唐龍先生,懇請您幫助下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吧?”

唐龍精明過人,早已瞭然其中的計較,假意思索了十幾秒鐘,緩緩點頭:“好吧,我可以替你們擔保,不過,要是你們違約的話,可別怪唐某不客氣哦。”

拉維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忙不迭地用印度教的三大神衹來起誓。

有了擔保,拉維眨巴幾下眼睛,提出了新的訴求:“麗塔大人,我的同胞裡有些人不喜歡種田,想做小商販,是不是也可以向政府借款?”

三角形的印度半島最南端深深的插入印度洋腹地,自古以來就是東西方交通的樞紐和重要的中繼站,這裡的居民大多操達羅毗荼語,種姓較低,但是擁有很強的造船和航海能力,曾經創立過海上強權國家朱羅王朝。

相比北印度人而言,南印度人更喜歡航海、經商,經過世代傳承,逐漸演化出了經商和投機的天賦。例如,在浙江的義務小商品市場裡,最活躍的外商是印度人、最會砍價的也是印度人。

拉維等人全都來自南印度半島,屬於自帶商業天賦的群體,看到祖魯王國奠基胡堡,正是百業待興之時,潛藏著巨大的商機,自然是心癢難耐。

麗塔生於非洲,長於非洲,學於美國,沒有跟印度人打過交道,對他們的心思不是很瞭解,不過,看到拉維得寸進尺的架勢,與華工截然不同,不禁有點擔心。

麗塔藉故離開,將夏辰叫到外面,兩人一陣耳語,這才緩緩點頭:“可以,不過借款的額度要低一些,還有,一樣需要唐龍先生的擔保。”

有了官方後盾,唐龍擺出一副蝨子多了不咬人的架勢,不待拉維再次懇請就滿口答應下來。

麗塔與夏辰相視一笑,順勢提出了一個新的構想:“胡堡正在進行市政規劃設計,會留出專門的商業區,不過,大家都看到了,周圍目前都還是荒野,因此,在街道建設完成之前,暫時把胡堡西側半英里處的那塊空地闢為自由市場,各位以後可以到那進行交易。”

“有一點需要提前告知:自由競爭和公平交易是祖魯商業活動的基石,拉幫結派壟斷市場甚至哄抬物價,都是絕對禁止的,倘若違反,嚴懲不貸。”

鄭重其事的警告之後,麗塔馬上給出一個善意的提醒:“拉維,你可要小心哦,華人同樣擅長經營,而我們祖魯人,也是有商業天賦的!”

此話一出,不但拉維愣住了,連周星和唐龍都頗感意外——祖魯人之所以能引起世人的關注,是因為能單純依靠近乎原始的部落武裝,在戰場上擊敗英國人,除此之外,沒聽說有什麼特別之處。

眾人的反應在麗塔的預料之中,她呵呵一笑,緩緩道出了其中的原委。

祖魯人是班圖人的一個分支,名叫阿瑪祖魯部,意思是“天上之人”,起源於非洲中部地區,很早就進遷徙到非洲南部地區,過著遊牧生活,在19世紀初與最早到來的白人殖民者接觸之後,開始在黑烏姆沃洛西河和白烏姆沃洛西河之間地帶販賣菸草,可以說是整個南部非洲土著當中,最成功也是最早的商業部落。

拉維恍然大悟,知道麗塔方才的告知和提醒並非無的放矢,對這位看起來很年輕的“王國守護者”多了幾分敬意。

接見完畢,唐龍領著華工,在王宮衛士引導下,到指定區域挑選土地,拉維和他的同胞一起,跟著另外一名衛士,在山腳下四處轉悠,尋找商業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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