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去。”章懷安拽了拽於一臨的手低聲道。
“嗯。”於一臨並不是不聽勸的人，更何況他直覺這個人確實很危險。
“怎麼了，不信我嗎？”男人爽朗的笑了笑，“跟我走吧，不然你們能去哪裡呢？”
章懷安像是說悄悄話一樣湊到於一臨耳邊，聲音卻不小：“你忘了嗎，剛才我們在山上遇到一個叔叔，他讓我們去他家。”
於一臨也反應過來了，他點了點頭，做出剛想起來的樣子。
“什麼？”男人的臉色竟然一瞬間陰沉了下來，儘管很快就調整回原來的樣子，卻還是讓於一臨意識到了這個男人的問題。
那個表情簡直叫他毛骨悚然，看來那個男人是真的很不簡單，他們之間大約是有仇怨的。
只是不知道錯在誰那方，但於一臨總覺得之前那個男人不是什麼壞人，即使他對他們出過手，但最終他們沒有死，這絕不是他們個人的原因，而是那個男人根本沒有下死手的打算，
“別和那個人靠近，他很危險。”
“叔叔知道我說的誰？”於一臨也有些奇怪，他們只是說之前山上看到的人，這人就知道他們說的誰了？
“除了那個傢伙，沒有人會上那座山的。”
“為什麼？”
“小孩子別知道這些東西，不好。”男人對於一臨的探究似乎有些起疑。
“我就是好奇。”於一臨意識到自已有點太冒進，做出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低下了頭。
男人沒有再閒扯什麼，他不容置疑的給這場談話下了論斷：“你們跟我回去。”
於一臨還想拒絕，男人卻沒心情去聽了，他耐心沒那麼好，更何況在這種十萬火急的時候。
於一臨看得出男人很著急，就算不知道男人為什麼著急，他也知道絕對不是對他有利的原因。
捏了捏章懷安的手，兩人就要逃跑，可他們不可能跑得過這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的，他們都清楚。
“上山……”於一臨氣喘吁吁的對章懷安說道。
“好。”
所幸他們所在的位置離山還不太遠，兩人拼了命的跑，終於在即將被男人追上時進了山。
還只是剛剛走上山腳，男人竟然就不再追過來，惡狠狠的看了他們一眼就掉頭離開了。
“為什麼呢……”於一臨喃喃著，也覺得有些不明白了，他是聽那男人說除了那個人不會有人上山才跑過來，可他的態度太誇張了，簡直像是……懼怕這座山，或者是，懼怕山上的某個人？
在於一臨思考時，章懷安也同樣在思考，他不笨，很快也想到了這裡。
“那個人這麼怕山裡的男人，說明男人很危險，比那個人還危險。”章懷安語氣嚴肅的說。
“你說得對。”於一臨認可章懷安的說話，心裡有些驚訝，他自已到底是成年人了，但章懷安一個從未入世的小孩子想事情也這麼清楚，以後絕不會是簡單人物，他握緊章懷安的手，意在安撫他，然後才繼續道，“但他或許不會傷害我們。”
男人越是實力強反而越證明他不一定是壞人，他想把於一臨二人除去也許都不需要花費什麼時間，但他沒有那麼做。
“你覺得他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呢？”於一臨一邊往山上走一邊漫無目的的討論著。
“我不知道。”
“猜測一下而已，不用管對不對。”
“你不覺得這件事不該只是發生在兩個人之間嗎？”
於一臨皺起了眉：“你的意思是？”
“也許是山下鎮民和男人對立。”
“你說得對。”
“錯在鎮民？”
“我也覺得。”
山不是太大，站在視野好的地方就能看得清整座山的佈局，於是那個男人又出現在了於一臨和章懷安的視野裡。
“別走，我們知道你不是壞人！”
“我們只是想幫你——”於一臨大喊道。
男人腳步停下，回頭看他們，第一次開口說話：“我不需要幫助，你們離這裡遠一點。”
“你明明就需要，你之前是想救我們的是嗎？”說著，於一臨已經靠近了男人。
“這裡不是一個好地方。”男人看起來很無奈，“你們很危險。”
“是因為山下那些人嗎？”
“年紀這麼小倒是也挺聰明的，怎麼就不知道該走呢。”
“你叫什麼名字？”
“我……”男人想起了很久沒有說出口過的兩個字，他緩緩道，“我叫林齊。”
“林叔叔，發生過什麼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看著於一臨嚴肅的樣子，林齊無奈：“你想知道什麼？”
“你為什麼說我們很危險？”
“嘖……可別被嚇哭啊。”林齊閉了閉眼，他不想提起當年的事情。
“你要是不說，我們就下山找別人問。”於一臨拽著章懷安向著下山的方向走了一步。
“你這是什麼意思？”林齊皺眉，“用你的命威脅我？”
“我不覺得我會在山下丟了自已的命，我是一定要找出真相的，若是找不出真相，比殺了我還要難受。”於一臨看著林齊，眼裡滿是真摯，“我想幫你，我知道你在這裡待著一定不好受。”
於一臨說的話當然不是真的，他沒有那麼高的覺悟，他很怕死，他這麼說或許有一些是出於在這樣情景下產生的責任感，但更多的還是為了哄騙林齊。
“那你就下山去吧，看看誰會告訴你真相。”林齊嗤笑一聲，轉瞬就消失了。
“居然真的不願意告訴我。”於一臨咬了咬唇，“那就下山去。”
“可是剛才那個男人……”章懷安想到了剛才那個要抓他們的男人，他猶豫著開口，神情表示出他很顯然是不贊同的。
“總不至於會再遇到他一次吧，說不定別人不像他這樣呢。”於一臨也許是被剛才林齊那樣漠然的態度激起了莫名的鬥志，他毫不猶豫地鬆開了章懷安的手，向著下山的方向跑去。
但山下等待他的不會是真相，而是手持利劍的劊子手。
只是堪堪才離開這座山的範圍，就被幾個男人圍了上來。
其中就有剛剛那個男人。
“還敢下山，自找死路。”男人只說了這一句話，就示意其他人把於一臨圍起來。
同樣都是凡人，體格和人數的差異都太明顯了，在這幾個男人的手下，於一臨絕對不會有生還的可能。
在千鈞一髮之際，幾個男人猛地飛了出去倒在地上，像是被什麼東西重創了一般口中噴出血液。
“這是怎麼回事……”於一臨大驚，他意識到自已沒有受到攻擊後，也來不及想更多了，立刻就轉身跑回到了山上，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了，他根本沒有離開這座山的能力，在離開的那一刻，他一定會被人抓住。
他只走了幾步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林齊和章懷安。
“是你救了我嗎？”於一臨看著林齊，神色有些複雜。
“我不想看到他們再造殺孽了。”林齊側面應下了這句話。
“謝謝你。”
“你趕緊離開，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為了感謝你，我一定要救你。”於一臨更堅定了，之前的目的是完成任務，現在更多地是為了報恩，他知道林齊是為了他的安全才會一直叫他離開，林齊絕對是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會一直待在山上並且那麼仇恨山下的人的，他一定要幫林齊。
“還真是意外的堅定啊……”林齊笑了笑，卻是一副有些欣然的樣子，“幾過去了，還能看到你這樣的孩子，也是挺讓我開心的。”
於一臨在這樣的誇獎下有些臉紅。
“其實故事也並不複雜，甚至可以說是很簡單。”
“我不是這個鎮子裡的人，至少我覺得自已不是。”
“你應該也有注意到，這個鎮子裡沒什麼女人，不只是現在這樣，往上的幾代人裡都是這樣子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很難生出孩子，更難的是生出女孩子，所以這裡的男人想要結婚是隻能去外面找女人嫁到這裡來的。”
“我的媽媽是被哄騙到這個鎮子裡來的，這個鎮子的經濟來源基本都是鑄劍，但是人們的手藝一代比一代差，賺的也越來越少，這樣貧窮的地方如果只是單純的靠愛情很難讓女人來到這裡，所以在哄騙裡就多了些不光彩的行為，到了這裡以後，要是女人想跑，就會被他們囚禁起來，整個鎮子都會共同看守著來到這裡的女人，直到他們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徹底被這裡同化。”
“我媽媽生了兩個孩子，我還有一個妹妹，我妹妹是那幾年裡唯一降生在這個小鎮的女孩子，他才剛剛十二三歲，就被許多人搶著要娶回去，我和媽媽都不願意，但是沒有用的，誰會在意我這麼一個小孩子的想法，更沒人會在意一個生孩子的工具的想法。”
“於是我的妹妹成為了很多人的妻子。”
於一臨聽到這裡有些毛骨悚然，他忍不住喃喃出聲：“很多人的，妻子？”
“這樣說話也是太好聽了些。”林齊冷笑一聲，“他們對於出生在鎮子裡的女孩，就連哄騙都沒有，他們每日每夜的輪流進入關著我妹妹的房間裡，期待著她為他們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
“抱歉，想起這些東西讓你很……”於一臨紅了眼眶，低下頭不想讓林齊看到。
“不用對我感到抱歉，我在心裡悶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該說出來讓誰知道一下了。”林齊看著於一臨難過有些無措，眼裡濃郁的陰翳倒是稍微退散了半分，他拍了拍於一臨的肩膀，繼續道，“而且這還不是最痛苦的。”
“如果只是以前那樣倒是也還算好的，雖然被他們那樣，但或許是詛咒吧，鎮子裡的人確實很難生下孩子，所以我妹妹其實並不會經歷幾次生產，她或許還是能一直活下去的，還能等著我長大後有了力量去救她。”
“後來發生了什麼？”於一臨問。
“之前說過，鎮子裡的人是靠鑄劍賺錢，但他們就像到了瓶頸期一樣，所有人的鑄劍水平停滯不前甚至持續倒退，可外界的人鑄劍水平是越來越高的，他們不進步就相當於越來越落後，這個經濟來源幾乎要徹底停了，但有一天一個人意外殺了自已的孩子，用他自已鑄的劍，然後他發現那把劍變了，材質和氣質都在那個孩子死去的一瞬間發生了改變，那把劍變成了即使是百年前的先人也做不出的水平，我也曾親眼見過，那應該說是一種昇華，樣式沒有發生改變，可散發出的氣息變得無比危險，他們把這稱之為祭劍。”
“所以他們為了賺錢，開始……殺孩子是嗎？”於一臨顫聲問道。
“對。”林齊肯定了於一臨的說法，“當時我妹妹生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被一個男人在她的面前一劍殺死了，即使是被那樣糟糕的對待，她本來也還堅持著，但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在孩子死掉以後，她也自殺了。”
“他們都瘋了嗎？就為了這個理由把那麼小的孩子殘忍的殺死……”於一臨捂住眼睛，淚水順著指縫流出來，“就只是這麼些錢而已，他們難道不能用別的方法去賺錢嗎？一定要鑄劍嗎……”
“別的方法還要去找，還要去努力，可是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孩子多簡單啊。”林齊說著，臉上笑的諷刺。
“然後呢？”
“然後啊……”林齊嘆了口氣，像是在回憶，“我當時也有在學習鑄劍，我用我唯一的一把劍殺死了那個用我妹妹的孩子祭劍的畜生，然後就被很多人圍殺了，誰來追我，我就殺誰，數不清自已殺了多少人，在我感覺再也沒有力氣的時候，我逃到了這座山上，我暈倒在了地上，醒來的時候就擁有了一些特別的能力，但是我再也離不開這座山了。”
“有了報仇的能力，可是我實施不了報仇的行為，我只能在這座山上鑄劍，我鑄了很多劍，從生疏到熟練，但是都比不上我的第一把劍有殺傷力，我也算是完成了祭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