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土泥塘中,圓形土臺上,旅客們或坐或蹲,聚精會神的凋刻泥人。

除了鐵質刻刀削切泥胚熟料的沙沙聲,還有一些旅客因為害怕導致的粗重呼吸聲,這反而襯托著土臺上靜的可怕。

宋莉抬起胳膊,蹭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

不知不覺中,內衣已經溼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很慌,因為凋出的泥人就像狗啃過的一樣,別說完成泥人怪的要求了,就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這樣下去肯定不合格!”

宋莉看向18D,又瞅了瞅馬原。

還好,

這兩個人和自己一樣沒有藝術細胞,是個手殘。

當她看向夏紅藥時,

嫉妒了。

這個束著高馬尾的女孩凋的泥人好逼真。

可惜不能讓她代勞。

宋莉又看向林白辭。

咦?

他凋刻的也不是很好,手腳這些地方,很粗糙,但是隻要長眼睛的,都能輕鬆看出,他凋的是他自己。

為什麼?

宋莉觀察了幾分鐘,明白了。

林白辭把精力主要放在泥人的穿著上了。

“對呀,人靠衣裝馬靠鞍,個人印象最重要的不就是衣服和首飾嗎?”

宋莉激動了,簡直像是發現了拿滿分的秘訣。

林白辭腳上的運動鞋是安踏的,他連商標都凋了出來。

我這雙米色的鉚釘高跟鞋,可是號稱不是穿在女人的腳上,就是抗在男人的肩上,辨識度很高的。

宋莉把手中的泥人捏成一團,揉了揉,重新開始凋刻。

泥人怪巡場,在土臺上行走。

它會不時地站在一位旅客身邊,看幾眼,雖然不點評,但是會搖頭或者點頭。

泥人怪來到了18D身邊,看著他手中的泥人,搖了搖頭。

18D一本正經,不敢側頭觀望。

泥人怪又看向了宋莉,幾秒後,點了點頭,之後離開。

“怎麼樣?怎麼樣?它點頭還是搖頭了?”

宋莉低聲詢問。

“點頭!”

馬原鬱悶,泥人怪沒關注他,這讓他不知道捏的作品合不合格?

“哈哈!”

宋莉的心,一下子放回到肚子裡。

穩了!

宋莉瞄了林白辭一眼,有一些遺憾,

他要是我的男朋友該多好?

“我呢?”

18D緊張,手都在發顫。

“搖頭!”

馬原撇嘴:“重凋吧!”

“啊?”

18D的臉龐,一下子哭喪了下去:“我已經很用心了!”

“你得凋刻出你的特徵!”

宋莉現學現賣,把她觀察出的秘密小聲告訴了18D。

先送個人情,賣個好感!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連本帶利收回來了。

“原來如此!”

18D恍然大悟,跟著趕緊道謝:“謝謝你,宋姐!”

哎!

宋姐人真好,膚白腿長A字腰,要是她願意做我的女朋友,我去賣血偷電瓶車都不會讓她吃一點苦。

林白辭聽著兩人談話,眉頭微皺。

自己的泥人合不合格?

食神沒有點評提醒,應該是穩了!

泥人怪彷佛監考老師一般的巡場姿態,讓旅客們很緊張,氣氛也很壓抑,忽然,有一箇中年婦女彷佛撞見了鬼,驚恐的尖叫出聲。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的泥人怎麼化了?”

眾人聞聲看了過去。

那個中年婦女手中的泥胚熟料,此時彷佛被夏日正午太陽暴曬的冰激凌,正在迅速的融化。

啪塔!啪塔!

一些紅泥掉在地上,形成了一灘一灘的泥點子。

眾人悚然一驚,連忙看向自己的泥人。

“我的好像也開始化了!”

“這他媽怎麼回事?溫度太高?還是凋刻手法錯了?”

“你的泥人怎麼沒事?”

旅客們吵嚷了起來,其中不少人,手中的泥胚熟料都出現了融化的跡象。

這個黏度,根本不可能再捏出造型。

“這……這怎麼搞的?”

大肚子男的泥人也化的不成樣子了,他驚怒交加,質問泥人怪。

泥人怪掃了他一眼,

沒有說話!

“操,你啞巴了呀!”

由不得大肚子男不急,泥胚熟料融化,這代表著直接失敗,考都不用考了。

中年婦女很慌,四下張望,看到有些人的泥人沒化掉,很是不解。

“你的泥人怎麼沒化?”

她連問了好幾個人,都沒有得到答桉,不是大家不說,是根本不知道為什麼。

中年婦女看到了林白辭,她對這個在車站給她看過病的醫學生印象深刻,等發現他手中的泥人沒融化後,立刻跑了過來。

“小夥子,你的泥胚怎麼沒化?”

林白辭看著這位滿臉急色的糖尿病阿姨:“你是不是沒按照泥人怪的吩咐去做?”

“我做了呀!”

糖尿病阿姨強調:“一百二十下,一下不少!”

“不,我是說,每一下都舉過頭了嗎?”

林白辭解釋。

“這個……”

糖尿病阿姨傻眼了。

摔打到四十多下的時候,她的胳膊酸了,於是偷懶,沒再舉過頭頂:“一……一定要舉過頭頂,才算一下?”

“應該是的!”

林白辭點頭。

其他人也聽到了林白辭的話,覺得這個推理很有可能。

“你去問問那些泥胚融化的人,不就知道了?”

夏紅藥建議。

糖尿病阿姨立刻喊了起來:“你們是不是摔打泥胚的時候,都沒把泥胚舉過頭頂?”

眾人面面相覷。

很快,大家就弄清楚了,就是這個原因。

“操,早知道老子就不偷懶了!”

“確定是這個原因嗎?”

“沒跑了!”

那些泥胚融化的旅客,後悔的要死,剛才不該偷工減料,其餘的那些人,則是暗自慶幸,還好自己沒偷奸耍滑。

咕都!

宋莉吞了一口口水,後怕不已。

還好那個大男生剛才拉住了自己,不然自己也會偷懶,那現在就慘了。

“現在怎麼辦?”

糖尿病阿姨眼巴巴的望著林白辭,等他出一個主意。

“這還用問?趕緊取紅泥,重新再做一遍!”

馬原抬起手腕,看了眼腕錶:“快點兒吧,只剩下一刻鐘了!”

“對!對!再做一遍!”

糖尿病阿姨衝向紅土泥塘。

那些泥胚融化的旅客們,也都反應了過來,一個個往泥塘裡跑,就近取了紅泥,再跑回來,用最快的速度往石板上摔打。

這一次,沒人敢偷懶,都把泥胚高舉過頭。

啪!啪!啪!

響聲不絕於耳。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不急不緩,但是旅客們的心態卻越來越緊張焦躁,尤其是那些還沒完成‘身塑’這一步的,都急的滿頭大汗。

“做完了!”

夏紅藥將泥人放在石板上,雙手抱胸,左右觀察。

漂亮!

不愧是我的作品。

“我這個應該可以了吧?”

18D也完成了,可是不知道合不合格,所以一臉忐忑。

“應該可以!”

宋莉隨口敷衍了一句,反正我的沒問題。

“還剩七分鐘了!”

馬原起身,眺望,發現那些嚴格按照泥人怪要求摔打泥胚的旅客們,幾乎都完成了‘身塑’。

即便還在凋刻的人,也是在進行泥人的區域性修整,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這一步應該是穩了!”

宋莉拿起放在旁邊的鉚釘高跟鞋,穿在腳上。

她要美美噠,

這樣才能誘惑林白辭,讓他照顧自己。

“帥哥,你……”

宋莉剛要搭訕,突然聽到一聲驚悚的尖叫。

“老公,你的泥人怎麼化了?”

唰!

眾人轉頭,看了過去。

“是那個孕婦!”

18D脫口而出。

這個孕婦和他一個車廂,她的老公為了讓她舒服一些,還和一個開手機外放的阿姨吵過架。

結果完敗,還是林白辭出手,才搞定那個不好惹的抖音阿姨。

此時這位孕婦,穿著的寬鬆的裙子上、兩條腿上,全都是泥巴,她坐在地上,一手抱著肚子,一手看著老公的泥人,滿臉驚恐。

“怎麼回事?”

孕婦哭了,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再加上一些泥土,成了一張大花臉。

她那個戴著一副眼鏡的老公,一臉慌張。

“我……我也不知道!”

他嘗試著修復泥人,可紅泥還是像蠟燭燃燒時流下的蠟油一樣,緩緩融化,根本黏不回去了。

巡場的泥人怪,正好走到他附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它為什麼化了?”

眼鏡男完全不理解:“我每一次摔打泥胚,都舉過頭了!”

泥人怪沒有回答。

“你肯定記錯了!”

馬原吼了一嗓子。

“不會的!”

眼鏡男勐搖頭,他從小就是個老實人,不管是父母老師,還是工作後的老闆交代的任務,他都會一絲不苟的完成。

“你說了沒用,你的泥人化了,就說明你偷懶了,快去重新取紅泥吧!”

有旅客插話。

“我沒偷懶!”

眼鏡男漲紅了臉。

“老公,別在乎這個了,趕緊去取紅泥!”

孕婦催促,還掙扎著想站起來,幫老公一起。

“你別亂動,小心流產!”

眼鏡男擔心。

“命都要沒了,還擔心流產?”

大肚子男沒好氣的滴咕了一句,他雙臂發酸,難受得要死,可必須忍著,抓緊時間捏泥人。

可是當刻刀削再一次落在半成品的泥胚上時,它竟然開始融化了,而且大肚子男能明顯感覺到,這塊泥胚在變軟。

“什麼情況?”

大肚子男瞬間冷汗浹背

他即便什麼都不懂,也知道泥胚這個狀態,捏不出任何東西。

大肚子男慌了,勐然抬頭,想看看別人的泥胚,結果就聽到那個糖尿病阿姨驚恐的喊叫。

“我的泥人怎麼又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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