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月離星逝
聽了星域總督的話，凱因雖然背後冒出了冷汗，但還是強作鎮定地說道：“看來您確實是為桑啟爾林斯降下了神蹟。”
讓他冷汗直流的，不僅因為劫後餘生的慶幸，還因為第一批到達桑啟爾林斯的放逐者們的瘋狂。
將隨時可以改寫地形的核武器埋在自己家園的腳下，這是一種怎樣的瘋狂想法！
“神蹟？對我來說，這只是一次正常的維護罷了。好了，你的第一個問題想的怎麼樣了？”
凱因想了一下，還是把之前一直在考慮的問題說了出來：“嗯，我想問的是，完成了試驗之後，你會怎樣對待桑啟爾林斯？”
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一旦桑啟爾林斯失去了利用價值，創世者們會不會將整個行星毀滅掉。
反正對創世者來說，做到這一點就像將試驗用完的培養皿清洗消毒一樣簡單。
星域總督看著凱因，以十分認真的語氣說道：“試驗完成之後，我將卸去總督的責任，創世神號將返回首都星域待命，但由於機體的型號已經過於老舊，多半會拆解或者封存起來。而我的程式碼將會經過檢驗後，統合到新的人工智慧系統上去，按照有機生命體的認知來說，我算是死掉了。”
聽到這裡，一直安靜地低著頭的葛布琳特蕾莎驚叫道：“您會死掉？！連偉大的神明都…”
星域總督轉頭看向她，無表情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慈愛的笑容：“是的，死掉並迎來涅槃。”
她又轉向凱因，臉上的表情再度消失：“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我其實是37204行星最大的威脅，但你現在明白了吧，完成試驗後會死掉的反而是我。”
凱因吸了口氣：“對您來說這其實只是責任的一環吧？”
星域總督的臉上雖然依然沒有表情，但語氣似乎緩和了：“是的，對機械來說，開啟開關就進行運作，關掉開關就停止，沒有什麼值得哀嘆的。”
她轉過身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會僅用這種回答敷衍你。我可以告訴你，在我離開37204行星之後，這裡多半會在漫長的時間內處在無監管的自由狀態，因為這個星域十分偏僻，雖然離著寂滅還有很長時間，但熵的增量已經超過了開發者的投資預期，且沒有任何稀有資源。”
“我們的祖先之所以會被放逐，是因為在戰爭中戰敗了吧？你們真的會對敵人的後代放任不管嗎？”
“你頭腦中應該有不少有關地球的知識。在漫長的進化中，智人曾經跟猿猴處在同等的進化水平上，並有過競爭關係，但智人也不會因為祖先被猴子搶過一根香蕉就滅絕猴子吧？當然，你們也不用擔心這裡變成動物園或者奇怪的主題公園，類似的星球在首都星域有很多，沒人會願意浪費三十標準年的時間大老遠跑來這裡。”
“三十年是指什麼？”
“普通公民以正常交通手段從首都星域旅行過來的時間。”
“那富人呢？他們總可以找個休息日用非正常的交通手段過來，在桑啟爾林斯破壞一番然後回去吧？”
“富人，你覺得我們的社會至今還沒有消滅貧富差距嗎？我們的社會不存在富人，只有普通公民和執政人工智慧兩種‘人’。一旦試驗結束，執政者對37204行星的關注等級會降低到最低，想要重新獲得高關注度，除非你們進化到星系級文明。”
星域總督看到凱因眼中仍有懷疑，便說道：“恕我直言，37204行星即使能夠成功跳躍到第一個科技奇點，要達到星系級文明最快還需要至少五萬年左右。”
“為什麼要這麼久？你們的文明從封建社會發展起來，也沒有經歷這麼漫長的歲月吧？”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嗎？”
“呃，不。”凱因立刻否定道。
說到底，這只是星域總督對這個行星未來的預測，他不想因為這種不準確的知識浪費一次寶貴的提問機會。
而且，他也因此明白了星域總督所說的“漫長的自由狀態”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總督的預測準確，那麼桑啟爾林斯在五萬年內都弱小到不值得被關注。
星域總督見他沒有繼續問，便說道：“那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了。我來為你的第一個問題做一個總結吧。”
她伸出一根手指：“試驗結束後，第一，我會離開，並很大可能因此涅槃。”
在葛布琳特蕾莎難過的目光中，她又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創世神號將會離開這個星域，你們會失去我們的監管以及保護。”
凱因點了點頭。
這意味著，桑啟爾林斯獲得了自由，但也要獨立面對以後可能發生的任何威脅。
“第三，創世神號的離開，會帶走一些不屬於你們的東西，也會導致37204行星的部分生態變化。”
“不屬於我們的東西？”
“現在分佈在37204星球上的廣域可變能量粒子發生器是創世神號的附屬器材，離開時我會回收掉。”
聽了這句話後，凱因感到一陣頭疼，這意味著很多建立在魔法體系上的發明都會失效。
“原則上，這艘迦南號以及已經被你母親毀掉的挪亞號也是應該回收的，但當初這兩艘飛船是用收繳放逐者的資源建造的，所以我可以留給你們，這裡面雖然沒有可變能量粒子的技術，但也夠你們鑽研一段時間了，也算是我對毀掉你們大聖堂下的技術的一點補償。”
“…好吧，您剛剛說的桑啟爾林斯的生態變化是指什麼？”
“有很多，比如最直觀的一點變化是，你們再也看不到創世神號了，行星的天空上少了一個月亮。”
“月亮？慢著…白霧之月就是創世神號？！”
“是的，你應該已經猜到這點了才對。”星域總督似乎翻了個白眼，“在創世神號離開後，現在星域中已有的可變能量粒子不會消失，但會慢慢失活，這也會對行星的氣候造成一定影響，雷暴天氣會變得常見，但經過一定年限後就會穩定下來。”
聽著星域總督把話題轉回了魔法上，凱因突然感到了一絲說不出的古怪，但又一時沒想到古怪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