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 留下殿後
領主們在衣薩貝爾城內提心吊膽地睡了一晚，半夜還被吵嚷聲嚇醒了一次，據說是帝國軍有部分軍隊嘗試滲透入城內，被康斯坦丁的衛兵發現了，雙方隔空射了一陣箭，帝國軍就撤退了。
第二天一早，聖女再次找到了領主們，然後與眾人一起去探視重傷的賽普勒伯爵。
“請不要吵鬧，現在伯爵大人需要休息。”琳琳一邊說著，一邊將聖女和領主們帶到了江笑談的房間。
一進門，眾人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膏味道。
江笑談半躺在床上，赤裸的上身上纏滿了繃帶，有些繃帶上還有暗紅色的血跡。而他本人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看到諸位領主大人安好，我也放心了...咳咳。”江笑談用很低的聲音說著話，似乎是一不小心扯動了傷口，然後咳嗽了起來。
他的眼睛掃過面無表情的聖女，沒有說什麼。
對方見這情形，倒是先開口了：“賽普勒伯爵，既然你無事就好，不必多說話，我們說你聽著就行了。”
聖女的語調依然冷冰冰的，但是從內容上來看，是帶著想要與賽普勒伯爵和解的善意的。
“咳咳。”江笑談努力向琳琳揮了揮手，“去給領主大人們和聖女搬幾個椅子來....咳咳，抱歉諸位，昨日的戰鬥中傷到了肺部，一說話就會疼痛咳嗽。咳咳。”
“沒傷到心臟就好，可惜這裡是極北邪穢之地，我無法祈求神恩給你療傷。”聖女說道。
“您的胳膊不也還吊著呢嘛，咳咳，用藥膏也能慢慢治好傷痛，只是時間可能要久一點了。好了聖女大人，咱們談正事吧。”
聖女在琳琳搬來的椅子上坐下，然後說道：“昨天詢問了諸位領主的意見，大家都覺得應該及早撤退回南國了，這次遠征我們毫無疑問是失敗了，回去之後我也將辭去聖女之位，並且請求聖父責罰。”
領主們聽到聖女會引咎自責，大都沒有說話，也沒人假惺惺地勸解幾句。
“我們還剩多少人？”江笑談問道。
“已經....不足萬人了。”
“咳咳，咳咳，如果把不必要的輜重捨棄，輕裝撤退的話，逃出朱夜帝國邊境大約需要三天左右。”
“對，所以...”
“您是想讓賽普勒、康斯坦丁還有羅圖姆的部隊，咳咳，拖住敵人至少三天是吧？”江笑談咳嗽著說道。
聖女看著他的眼睛，隨即敗下陣來，把眼神別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是的，現如今，你們的軍隊是十字軍最後的戰力了。”
江笑談閉上了眼睛，說道：“您問另外兩位領主的意見吧，我現在受了重傷，咳咳，若是在馬背上顛簸，恐怕命都會顛掉。所以我必然要留在這座城裡抵禦。”
在他的話語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慨然，這讓其餘領主不由得十分震動。
而鮑德溫和馬辛則一致說道：“我們謹遵聖女大人號令。”
聖女長吁一口氣，說道：“果然你們早就打算好了。賽普勒伯爵，我一向很討厭你這一點，你總是能想在別人前面，什麼事情都會被你猜透。”
江笑談嘴角微微上翹，輕哼了一下：“哼，您總是思慮不周，什麼事都比別人想得慢一拍這一點，我倒是不討厭。”
聖女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但隨即釋然：“雖然怎麼都無法解除對您的討厭，但是您和鮑德溫、馬辛大人能夠甘願留下斷後，我很承三位的情。”
“這些話等逃出去再說吧，吸血鬼女皇有多強大您也見識到了，我們能不能從她手下逃脫得掉還是個問題。而且就算這次逃掉了，領地卻不會長腿，等吸血鬼女皇攻到洛穆路斯了，您可就無處可逃了。”
聖女悽然一笑：“那也沒什麼可擔心的，至多是重回百年前的情境，吸血鬼再次佔領整個東大陸，而我等都被殺掉或奴役。”
“聖女大人....”一個領主忍不住開口了。
其實領主們都覺得聖女很奇怪，若是在以前，聖女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就算心頭希望泯滅，也會在戰死前一秒努力煽動士兵們信仰神蹟。
現在聖女這樣子，似乎已經對神失去了信心。
不過想想也是，神的使徒輕易被吸血鬼女皇擊敗，幾萬人的大軍輕易被衝散，成了吸血鬼的餌食，無論換誰親眼見了這種場景，都會信仰崩塌。
沉默了一會兒，聖女說道：“賽普勒伯爵，您還有別的要求嗎？只要現在十字軍還能做到的，我可以儘量滿足您。”
“那可就難了，我倒是想讓您率領十字軍斷後，我們先撤退出去，咳咳，但那可能嗎？現在殘軍的戰鬥力還能頂住吸血鬼的一波進攻？咳咳，咳咳咳咳。”說完這些話，江笑談劇烈咳嗽起來。
其餘的領主都面露慚色，聖女更是感覺無地自容。
“咳咳...這樣吧，諸位讓士兵們找點木頭，釘成十字架立在內城中，然後把有十字紋章的衣飾或者鎧甲套在十字架上...咳咳，這樣從城外的山上看來會跟真人很像。敵軍會認為你們還未撤走，不會孤注一擲強攻衣薩貝爾，也能給我們一絲防守的底氣。咳咳。”江笑談咳嗽著說道。
“好的，那就按您說的做吧，諸位領主，請馬上讓士兵們去做這件事。”聖女很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還有別的要求嗎？”
江笑談不停咳嗽著，然後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了，希望諸位能平安撤回到各自的領土。”
說著，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旁邊的琳琳立刻走上前，為他擦拭乾淨。
“諸位領主，如果沒有別的重要的事情，請先出去吧，伯爵大人身體撐不住的。”琳琳一邊操持著，一邊下了逐客令。
“好吧，我們也該儘快準備撤退了，賽普勒伯爵，希望您早日康復。”聖女最後總結陳詞了一番，然後帶著領主們離開了房間。
待門外沒了動靜，江笑談才放鬆下來，他舔掉嘴唇上遮蓋血色的乾結米湯，然後問琳琳：“怎麼樣？剛才的戲會不會過了一點？”
“略顯浮誇了一點，但是他們應該看不出來。”琳琳很嚴格地評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