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 神之湮滅
“什麼意思？”蒂亞娜臉上慍色更盛，“你是說我身為自然之女神，目光狹窄，不辨是非？”
江笑談擺了擺手：“倒不至於那樣，只是我覺得，精靈族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你要負一大部分責任。”
蒂亞娜眉毛皺起，銀牙輕咬了一下，但隨即嘆了口氣：“這個我當然知道。”
“讓我猜猜看，你是因為哈雷特的背叛，才心灰意冷，便把納爾圖拉之力寄宿於神樹中，然後退居幕後，對嗎？”
“雖然不完全是你說的那樣，但我那樣做，確實與他的背叛有關。”
“然後你還想出了讓精靈族組建這種三院相互牽制的共和制，而不採取帝制是嗎。”
蒂亞娜眉毛一挑：“這個制度不好嗎？把權力分散，讓其相互制衡互為掣肘，就不會因某個人的行差踏錯而殃及整個族群。”
江笑談搖了搖頭：“但以現狀來看，權力仍然掌握在了少數精靈手中，而且他們為了爭奪權力相互打壓，使得行政效率無比低下。貴族們固步自封，文化和經濟也無法發展。”
“我不想與你爭辯這些。”蒂亞娜說道，“你和莉莉絲的朱夜帝國，在這方面做得堪稱完美了吧？政令傳達迅速，文化和經濟也獨領風騷，但最終還不是差點滅亡。”
江笑談搔了搔頭，心說凱因的鍋我不背。
“行了，眼下你只需要幫我看住哈雷特就行了，辛拉忒賽的後續發展，還是交給精靈們自己操心吧，你也不希望疆域邊上有一個無比強大的精靈帝國吧？”
蒂亞娜以一種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眼神打量著江笑談。
江笑談看著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麼。
蒂亞娜並不關心精靈們過得好不好、辛拉忒賽是否強盛。
她只希望精靈這個種族能生存下去。
而能否生存往往與強大與否沒有關係，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是相悖的。
藍星上橫掃亞歐大陸的蒙古帝國，卻堅持了不足60年便四分五裂。
想通了這一節，江笑談開始對蒂亞娜產生了欽佩感。
這位女神其實是有大智慧的，只是有點...大智若愚。
“怎麼？你看我的眼神有些古怪，是在想些不敬的事情嗎？”蒂亞娜看到江笑談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便問道。
“沒有，只是覺得看不透您，您看似溫柔慈愛，實際上卻心冷似鐵，看上去嬌憨純樸，卻...”
“卻什麼？”
“沒什麼，冒犯了。”江笑談想說的是“陰險腹黑”。
“哼。”蒂亞娜雖哼了一聲，臉色卻緩和了。
“吶，女神大人，您還是繼續說說哈雷特的事情吧。”
“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哈雷特雖然奸詐，但他終歸能力平庸。如果你認真起來，他多半會被你弄得很慘——這一點他應該也很清楚。”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奪走了我母親的遺物。”
“這正是他的可恨之處，他是一個瘋狂的賭徒，有時候會做出無法預料的事情，偏巧在阿尼穆斯碎片和莉莉絲之牙這方面，他賭成了。”
江笑談撥出一口氣：“他現在有了這兩樣神器，是不是就有了對抗我的資本？”
蒂亞娜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你居然在擔心這個？”
“怎麼？”
“哈雷特他取得阿尼穆斯碎片已經幾百年了，至今都無法成為半神。而你可是在孃胎裡就有了半神之軀，莉莉絲作為真神，都無法壓制你的力量，還被你打落神壇。如今哈雷特只是多了一個莉莉絲之牙，你就擔心他能超過自己了？”
“謹慎點...總是好的。”江笑談聽了這毫無保留的誇獎，還是有點高興的。
“這麼說吧，確實要幾千年才能出一個哈雷特這樣的，但是這個世界從創世到現在，就出過一個凱因·巴托里·採佩什，你要是早生幾年，只怕我和徒斯這些創世神都會被你擠兌死！”她看江笑談臉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又話鋒一轉說道：“我可不是在誇你！”
“是是是，您對我的評價相當中肯。”江笑談“謙虛”了幾句，突然話鋒一轉，“說起來，您瞭解徒斯神的近況嗎？他最近音訊全無，我母親懷疑他已經...”
“湮滅了？看上去是這樣的跡象，但是這種事誰也說不準，因為徒斯也是個像你一樣的傢伙，不能以常理預測他行動。”
“但他會不會因某種原因被抹殺了呢？我是說...有沒有一種方法可以...弒神...”
蒂亞娜的神色再次不善起來：“你問這個幹嗎？”
“您別想多了，我不會蠢到想要弒殺您或者徒斯的...”江笑談也知道自己問的問題有些敏感。
“弒神這種事情，你還要問我嗎？弒母者凱因？”蒂亞娜不無嘲諷地看著江笑談。
江笑談咋舌了一下，有些尷尬。
這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個世界上唯一有過弒神行徑，還成功了的，不就是凱因·巴托里·採佩什嘛。
又幫凱因背鍋一口。
“其實你應該知道吧？我們與創世神器融合成為神體，本身就成為了世界的一部分，毀滅了我們就等於毀滅了世界。”蒂亞娜說道，“吾即是世界——你可以說我吞噬了納爾圖拉的力量，但也可以說納爾圖拉和世界吸收了蒂亞娜的神智與情感。從成神那一刻起，我與世界便已密不可分。”
“那我母親...”
“你弒殺的只是莉莉絲的肉體，她的精神與這個世界早已密不可分，我猜她現在一定在某個地方建立了一個自己的小世界，在看著你的笑話吧？”
江笑談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點蒂亞娜猜得真沒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仍然跟母親保持著密切的聯絡，母子之間的感情並非如外界所想的那樣支離破碎。
“徒斯其實早就放棄了自己的肉身，所以他不可能再被弒殺，只會湮滅——承載‘徒斯’的神格被剝離出法伊迪斯——但這也意味著法伊迪斯將會被世界重置，這件事如果做不好，世界都有可能因此變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