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刑（新書求一切）
“咔啦咔啦咔啦”。
隨著絞盤的轉動，粗鐵鑄成的柵欄門緩緩地升起。
江笑談坐在鐵籠子圍成的囚車裡，囚車上面蓋著黑布，他透過布簾的縫隙呆然望向外面，看著這發出刺耳噪音的城門升到頂端。
門開了之後，囚車軋著濺起泥水的汙髒道路進入大門，穿過漆黑的甬道，江笑談就看到了死氣沉沉的內景。
街上是還算整齊的成排木房子，但大都破破爛爛，有的甚至爛成了四面透風的木架子。年久失修的道路上全是泥坑，散亂的麻袋和腐朽的木桶就胡亂放在街邊，跟垃圾堆在一起。
一開始還有幾個婦女和孩子在街邊，但見到剛進城的一行人帶著犯人揹著劍，他們立刻都躲進了屋裡，只有幾個膽大的老女人透過窗縫，陰惻惻地看向江笑談他們。
如今街道上只剩下幾個一臉茫然的閒漢，還有身上散發著腐臭味道的乞丐，半死不活地坐在泥水裡。
江笑談看到這一幕，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這裡就是康斯坦丁城？”
跟自己同在一個囚車的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齒：“是的，歡迎來到曾經的朱夜之都，現在的東大陸第一貿易明珠。”
江笑談尷尬地附和著笑了下，心中卻翻起了白眼。
他與此人其實並不認識，只因為被抓進同一個籠子，成了難兄難弟。
一路上，這位難兄滔滔不絕地講述著此行的目的地，“朱夜之都”、“貿易明珠”這些詞彙讓江笑談產生了無數的幻想，心目中的康斯坦丁城應該是類似於銀月城或者君臨城那樣的宏偉大城。
然而現實打碎了他的幻想。
“這些人把咱們拉到這裡想幹什麼？”
“多半要處以日刑。”
“日刑？這是什麼刑罰？難道是日…呃…”
“別胡思亂想，就是讓你曬太陽曬到死。”
“這能曬死嗎？”
“你覺得呢？”
難兄給了江笑談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的眸子散發著不祥的紅光，江笑談嚥了口唾沫。
如果真的如同這位難兄所說的，自己也是吸血鬼的話，多半，到了陽光下就會燒起來。
“你怎麼一點都不慌啊？”
“慌什麼，我活了快一百歲，吃了無數個人，已經做好了化為塵土滋養莉莉絲大人的覺悟了。”
吸血鬼難兄接著說起了奇奇怪怪的類似禱文的話，讓江笑談聽得頭都大了。
“那我們不能逃走嗎？你會不會變成蝙蝠或者黑霧之類的？”
“哈哈哈，我只是個沒有爵級的低階血族，怎麼可能會那種厲害的法術。”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看到江笑談還在焦慮，難兄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小子，你聽好了，咱們是血族，落到人類的手裡是絕對沒有活路的，同樣的，人類落到咱們手裡也只有被吃一條路。”
他用雙手拍了拍江笑談的肩膀，然後用力按了按，繼續說道：“別害怕了，不要給你的家族丟臉。”
江笑談十分無語，吸血鬼的家族什麼的，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本是一名藍星好青年，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詭異的吸血鬼集會所，然後莫名其妙就被吸血鬼獵人抓了起來。
而且，他始終無法相信自己成了吸血鬼。
不過，要印證的話也不難。
他狠了狠心，偷偷地把自己的手伸出了籠子。
陽光暖暖地曬在手心上，沒有任何不適。
“這也沒燒起來啊。”
“你手上塗著‘聖油’吧？”
“什麼‘聖油’？”
“能夠隔絕陽光，保護血族的聖油！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江笑談聽了之後，仔細看了看自己手上，似乎真的有一層保護自己的油脂，但也似乎根本沒有。
他還想說什麼，囚車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一名拿著銀劍的吸血鬼獵人開啟了囚車，把江笑談和難兄驅趕了下來。
剛一下車，就看到旁邊一個囚車上下來的女人慘叫著在地上打滾，繼而身上起火燃燒了起來。
“這一個估計是沒塗聖油的。”難兄小聲在江笑談身邊說道。
“別說話，快走！”獵人用劍柄砸了難兄的後腦一下，驅趕著兩人。
一行囚犯就這樣被驅趕著上了一個大架子，無論囚犯還是獵人，沒有人關心在地上慘叫燃燒的女吸血鬼。
江笑談也不敢去看，他擔心自己若是沒了“聖油”，會跟她一樣的下場。
一名獵人把他捆綁在大架子上的一根木樁上，這樣的木樁立了七八根，此刻都捆上了從囚車上下來的男男女女。
這裡似乎是一個小廣場，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人群裡除了有人類外，還零星有幾個全身佈滿鱗片的蜥蜴人，長著貓臉的獸人，以及有著長長鳥喙的翼人。
看了這情形，江笑談才第一次有了身處異世界的實感。
可惜自己剛穿越過來，就被綁上了刑場，要被日到…不對，曬到死。
這異世界，是個不值得獻上祝福的世界啊。
一點都不美好！
正恍惚間，一個穿著像是神職人員的長袍的人走到了架子旁。
這位頭髮已經禿成地中海的傢伙，對著江笑談他們唸唸有詞，然後突然高聲叫了一句：“請偉大的神賜予嗜血的惡魔以天罰！”
然後人群開始沸騰了起來。
“燒死惡魔！”
“天罰！”
“吸血鬼去死！”
還真有一種中世紀愚民圍觀女巫審判的味道。
被綁在旁邊的難兄突然喊了一句：“跟你們的邪神去死吧！你們這群家畜！”
話音還未落，站在他身後的一名獵人抽出銀劍，直接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脖子被洞穿的難兄喉頭抖動，“嗬”“嗬”地發不出任何聲音，繼而傷口附近的面板變得蒼黑，他沒掙扎幾下，銀之毒就遍佈了全身，然後他就再也不動了。
江笑談駭然看著這個剛剛還跟自己說說笑笑的難兄變成了一具屍體，現在他切實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
地中海神父無視了這一小插曲，繼續唸叨了幾句，然後喊道：“取聖水！準備行刑！”
獵人們聽了他的話，搬來了幾個大木桶，裡面裝著看似普通的水。
“行刑！”
神父的話音落下，幾桶水被澆到了江笑談他們的頭上。
旁邊被澆了聖水的囚犯身上流下了油一般的東西，接著便燃燒了起來。
唯獨江笑談身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一臉茫然，“聖水”順著嘴角流進了他的嘴裡，鹹鹹的。
看了這一情形，人群又騷動了起來。
“為什麼那個吸血鬼沒燒起來？”
江笑談也回過味來了。
自己一直在怕什麼啊！在藍星做了二十多年人了，怎麼可能突然就變成了鬼！
“我不是吸血鬼啊！”他喊道。
他身後的獵人聽到喊叫便舉起了銀劍，但是遲疑了一下，沒有刺出去。
“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吸血鬼！”
這時候周圍幾個吸血鬼已經燒成了白灰，只剩下江笑談自己被孤零零地綁在木樁上。
地中海也發現了這尷尬的一幕，他從懷中掏出了十字架，舉在手中慢慢靠近江笑談。
“惡魔，你不要蠱惑人心。”
江笑談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道：
“我想你們是搞錯了，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人類，所以不會被聖水殺傷，無懼太陽的光，也不怕十字架。”
見他絲毫不畏懼十字架，地中海和獵人也有點慌了。
他倆小聲嘀咕起來：“是不是聖水有問題？”
“不會啊神父，跟他澆同一桶的那個都成灰了。”
“要不你去拿點大蒜再試試？”
“既然聖水沒有反應，大蒜也不會有效果吧？”
“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吸血鬼現原形？”
“要不用木樁釘他的心臟？”
江笑談聽到了他倆的嘀咕，有點生氣了：“喂，我雖然不是吸血鬼，也是個人啊，用木樁釘你的心臟你死不死？！”
“惡魔，你別說話！”
“不是！你們還不相信我也沒關係，這裡不是有銀劍嗎！”
“對，用銀劍釘他的心臟…”
“我去，你怎麼老想著釘心臟！你用銀在我手指上劃一個小傷口不就行了！如果是吸血鬼，一點銀也會死吧？！”
地中海老頭子瞪了江笑談一眼，對獵人說道：“把他的嘴堵上！”
“嘖，我不說話就是了。”
於是江笑談安靜地看著這倆貨嘀咕著商議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按照他的提議來。
於是他略顯得意地伸出右手的中指。
要不是他的胳膊被綁住了，他真想把這根手指在地中海面前比劃兩下。
“疼！”
那名獵人不由分說，在他中指上用劍劃了一道。
突如其來的這一下，讓江笑談疼得齜牙咧嘴。
地中海呆呆地看著他指尖滴下的殷紅的血液，沒有任何銀中毒的跡象，總算相信了這倒黴孩子不是吸血鬼。
“好了，該放了我了吧！”
地中海皺了皺眉，面子上總是過不去的，他惡狠狠地對吸血鬼獵人說道：“再綁他一會兒，沒死就放了他。”
說罷，他又裝模作樣禱告一番，便溜掉了。
看熱鬧的人群與其他的獵人也漸漸散去，看管江笑談的那名獵人終於也熬不住了，幫他解開了捆綁的繩索。
可能這貨也自知理虧，解完後沒說話便溜了。
江笑談也沒理他，被綁了這麼久身上也有點酸，他伸展了一下手腳，擁抱這美好的自由。
可惜穿越過來第一天就被當做吸血鬼，手上被劃了個口子，也算是無妄之災。
這麼想著，他抬起手，想要處理一下傷口。
接著他就愣住了。
右手的中指完好無損。
仔細一看，中指上似乎還殘存著一道淡淡的痕跡，但是就算是這道傷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見。
什麼情況？自己剛剛明明都流了好幾滴血呢！
江笑談看向地面，接著看到了更詭異的情形。
滴在地上的鮮血彷彿有自己的生命，飛快地凝聚了起來，成了一個小血球。
接著，那小血球順著江笑談的腿爬了上來，然後滲入了腿部裸露的面板。
這詭異的情形，讓江笑談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自己，不會真的是吸血鬼吧？
可是這不怕光不怕十字架不怕銀的體質，是什麼情況？
據他所知，確實有某些吸血鬼具有這樣的體質。
例如真祖。
吸血鬼血脈的起源。
最接近神的逆神者。
江笑談歪頭看了一會兒天，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可能！
傷口癒合快可能只是轉生的一項福利，甚至很可能只是一次性的。
直接轉生為真祖不太可能吧，直接不做人了可還行？
自己不太可能是那種轉生後天賦異稟、渾身側漏著王霸之氣、雙手雙腳帶足二十一根金手指的天選之子，那樣也太誇張了。
無論在哪個世界，想成功都得靠自己的奮鬥，當然也要考慮歷史的…呃。
與其在這做白日夢，不如好好計劃一下，如何在這個不美好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他就這樣坐在行刑架的邊上，悶頭思考起來。
這時幾個乞丐樣的傢伙，探頭探腦地摸了過來。
他們不理會愕然看向這邊的江笑談，直接爬上了行刑架，在難兄蒼黑的屍體上掏摸了起來。
江笑談對他們報以一個嘲諷的冷笑。
這幾個傢伙不會有任何收穫的。在被抓上囚車時，吸血鬼獵人早就把他們身上的財物搜刮乾淨了，連衣服都扒了下來，給他們換了粗麻織的破爛衣衫。
呃….
想到這裡江笑談突然跳了起來。
對了！自己也被掏走一個大袋子，裡面叮叮噹噹似乎有不少錢呢！
還有衣服！那身華麗的衣服顯然值不少錢。
這可是他的財產！得去找那些該死的吸血鬼獵人要回來！
然而踏出幾步，他又呆住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異世界，到哪去找那些吸血鬼獵人啊！
正在茫然間，廣場的另一頭走來了兩個正在爭吵的人。
“我都說了！其中一個吸血鬼幫助了我，要你們留他一條命！”
說這話的是一個姑娘。她十分漂亮，但未施脂粉。上半身穿著束腰的皮衣，使得原本就很突出的某部分尤為傲人。下半身的皮褲勾勒出健美的身材，毫無贅肉的腰身上掛著一條稍顯誇張的皮帶，皮帶上掛著好多個小袋子。
這明顯是吸血鬼獵人的打扮，不過姑娘胳膊上綁著繃帶，看來是受了傷。
跟姑娘爭吵的是個類似打扮的獵人小夥子。
“吸血鬼幫你肯定也是心懷不軌！你身上有傷跑過來幹嘛！那幾個吸血鬼都燒光了…”
江笑談正好要找吸血鬼獵人要回自己的財物，便迎頭走了上去。
“那個，請問…”
三人一打照面，那個姑娘愣住了。
“咦，你沒被燒死？”
江笑談比她還愣。
“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