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孽緣
沈惠婷一口氣說了很多，這其中的內容讓葉蘭心越聽越是心驚。
就算沈惠婷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家公主。
一個侍女和嬤嬤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她平時是多麼被人忽略了。
以至於這些宮人們，看人下菜碟，各種欺負她。
再看看她身上的衣裳，這般樸素，完全不見皇家的華貴，甚至都比不得她身邊的二等宮女。
葉蘭心有些感慨，開口道：“本宮轎子上倒是有一套備用的衣裙，只是這套衣裙極為喜愛的。
所謂君子不奪人所好，公主雖然年紀尚小，想必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沈惠婷有些失望，但還是向她行禮，“那我就不打擾蕙妃娘娘了。”
說著，她轉身便要離開，這個時候，葉蘭心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過，本宮的漪蘭殿中還有許多布料，公主不如一會兒去本宮那裡做客，也正好讓丫頭們把這些布料送到司衣司去，給你做兩身衣裳帶回去。
至於向太后請安嘛，你的病才好，倒也不用這麼著急。”
空氣中沉默了片刻。
沈惠婷轉身對她甜甜地一笑：“那兒臣就多謝蕙妃娘娘了。”
沈惠婷如願以償，離開的腳步都輕快了些。
這倒本來很同情她的紫玲和彩雲看傻了眼。
紫玲心直口快地問了出來：“娘娘，五公主不是現在就想要換上一件衣裳去請安嗎？
為何您一說不讓她去請安，她就好像真的不去了呢？
而且您雖然答應了之後送給她衣裳，但她現在還是得穿著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裳，為何笑得這麼開心？”
葉蘭心看著她這副傻乎乎的模樣，噗嗤一笑。
片刻之後，才緩緩開口：“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在紫玲更加疑惑的目光下，葉蘭心解釋道：“她能脫口而出叫出我的身份，顯然並不是來偶遇我的，而是專門守在這條路上等我。
而她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一條衣裙，而是為了找一個依靠。”
所謂的找她借一條衣裙不過是隻是一個用來接近和測試她的藉口。
如果她不借衣裙，甚至是直接把她轟走，那沈惠婷便能明白，她不是一個能成為她依靠的人。
如果她借了衣裙，哪怕並沒有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也能證明她至少是一個有善心的人。
這樣的人，沈惠婷再賣賣慘撒撒嬌，自然也能替她主持公道。
若她既能借給她衣裙，還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這就是最好的結果，是她要尋找的依靠。
若她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卻沒有借給她衣裙，就像她一開始那樣。
那就說明她明白她想做什麼，卻不願意趟這趟渾水。
所以沈惠婷才會失望。
而葉蘭心的選擇並不是其中任何一個。
她知道沈惠婷的打算，卻沒有把衣裳借給她，而是更直接的送給她新衣裳。
也就是說，葉蘭心現在就決定為她撐腰，幫她處理掉侍女和嬤嬤。
沈惠婷一聽，怎麼能不高興呢？
至於太后，那是她的備選項。
若是葉蘭心這邊失敗了，她便會穿著這一身髒兮兮的衣裳去往太后宮中請安。
讓太后、皇后以及後宮中所有的嬪妃都看到她的樣子。
即便她們再不想管，也涉及到皇家體面，不得不管。
只是這樣的話，沈惠婷的母親周婕妤必定也會受到責罰。
即使周婕妤待她不好，她作為她的女兒，也不想這樣傷害自已的母親。
紫玲聽完葉蘭心的解釋，那是目瞪口呆。
她是完全想不到一個看起來才六歲、可憐兮兮小姑娘，竟然會有這般心機。
葉蘭心笑道：“在這後宮裡面，外表和年齡說明不了任何事情。本宮知道你武藝高強，只是，萬事都需要更加謹慎。
否則，說不定像這樣的小姑娘，就能讓你折戟沉沙。”
紫玲點點頭，“奴婢受教了。”
“不過——”她又開口道：“五公主既然有這樣的心機，那她從前應該也找過別人吧，為何還會落到這樣的境地？”
葉蘭心淺淺一笑，“沒有可觀的利益，又有誰會願意做這個出頭之人呢？”
紫玲稱讚道：“那娘娘真是心善仁慈。”
葉蘭心一時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紫玲才又聽到她的聲音，這聲音極低，彷彿像幻覺一樣。
“不是心善，是緣分。”
一道孽緣。
隨著這道聲音落下，葉蘭心又好像回到了從前。
那天，她聽說沈晏的侍妾為他生下一個女兒，有些悶悶不樂。
她的心腹紅袖便來勸她：“姐姐，我來給你講個笑話吧。”
見她不說話，紅袖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九殿下的那個姓周的庶妃被殿下厭棄了。”
聽到這話，葉蘭心隨口問道：“厭棄？怎麼會呢？她不是才給殿下添了一個女兒嗎？”
紅袖笑道：“就是這個女兒惹的禍。”
她繼續說著：“也怪周庶妃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仗著殿下的寵愛，當著殿下的面，就說要給自已的女兒取名叫蕙蘭。
惠蘭，蕙質蘭心，這樣的名字在殿下心中也只有姐姐當得起吧。
果然，殿下一聽，就勃然大怒。不僅狠狠斥責了周庶妃一番，還親自給那個女兒取名叫蕙婷。
婷，雖然也有亭亭玉立的美好寓意，可用在這種地方，任誰也知道，是讓周庶妃死了這條心。
周庶妃知道惹怒了殿下，苦苦哀求好一陣子，可殿下揮一揮衣袖，頭也不回的走了。”
紅袖跑到她身邊對她一笑：“姐姐，你說，這個笑話能博你一笑嗎？”
葉蘭心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故意板起一張臉，“好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安插進去的耳目，竟然被你用作聽這些牆角！”
紅袖知道她沒有真的生氣，看著她，揶揄道：“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姐姐，難道姐姐對殿下……”
葉蘭心臉色一紅，輕輕瞪了她一眼，“真是個鬼機靈！以後可不許這樣了！你知道，她們的身份要絕對保密的！”
紅袖朝她甜甜地一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