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營
午飯過後，子桑靖便一人一馬離開了軍營。
傍晚的時候，陳將軍傳回捷報，稱其已經順利拿下糧倉，僵持多日的戰局從此刻出現轉機，李政收到訊息的第一時間就讓柳生風告知子桑靖，卻聽他道其已離開軍營。
“離開了？”李政微愣，下意識問道：“她何時離開的？”
“約莫是未時。”柳生風回道。
“未時，走了這麼久，”李政喃喃道，眼眸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她走前可有交代什麼？”
“屬下不知，”柳生風搖搖頭，“是守衛來報的，屬下今日未見過靖將軍。”
“罷了。”李政擺擺手，讓他先下去。
柳生風出去沒多久，又折了回來，“殿下，沈姑娘求見。”
“她來做什麼？”
李政與沈洄溪少有交往，此刻聽見她過來，心底有幾分疑惑，不過轉念一想，她與阿靖關係匪淺，現下阿靖剛離營她就過來，大抵是因為阿靖。
想到這裡，李政開口：“請她進來。”
沈洄溪拿著匣子步入帳內，向李政行了一禮：“六殿下。”
“沈姑娘不必多禮。”
既是如此，沈洄溪也就開門見山，直接道出來意，“阿靖託我將此物交予殿下。”
李政看著她奉上的匣子，示意柳生風收下，又對沈洄溪道：“阿靖她可有說她去哪了？”
“沒有，她只說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沈洄溪恭敬地回話，見坐與主位的人不說話，也就提出告辭，“若殿下沒有其他吩咐，民女便告辭了。”
“柳姑娘慢走。”
沈洄溪朝著說話的柳生風微微一笑，轉身準備離開，卻又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她又回過身，道：“殿下，民女還有一事。”
李政輕輕應了一聲，示意讓她繼續說。
沈洄溪問道：“殿下知不知阿靖這次受傷一事？”
李政握著書冊的手僵了僵，他放下書，抬起頭，眼睛看向沈洄溪，“她傷到了哪裡，傷勢是否嚴重？”
沈洄溪沒有立即回答李政的問題，只是反問道：“阿靖回來之時，殿下難道不曾問過她的情況嗎？”
面對沈洄溪的反問，李政陷入了沉默。確實，他沒有詢問過阿靖上次出去遇到了什麼，是否有受傷，那日，他只是向柳生風瞭解了情況，柳生風告知他阿靖看起來並無異樣，因此他也就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又加上後來發生的不愉快，他便完全將這事忘記了。
他是真的不知她受傷了，若是他知曉，他會——
他會怎樣？
他也許會勤些去看她的，也會多關心關心她，即便不能給予她感情上的回應，至少他們也該是知已。
想到這裡，李政冷冽地瞥了柳生風一眼。
無辜被牽連的柳生風也很無奈，但他也只能默默低頭不敢做聲，這件事情並不該怪他，那天他見到子桑靖，的確沒有發現她有任何異常之處，所以當殿下詢問時，他確實是如實回答的。
沈洄溪細緻地觀察著這兩人的神態舉止，心中已有了答案，同時也為子桑靖所做的一切感到不值得。
她為他做的夠多了，可到頭連他基本的關心都得不到。
“雖然後背捱了一刀，幸而未觸及要害，殿下無須擔心，”沈洄溪稍微停頓，語氣沉穩說道：“民女斗膽多說一句。”
她深深行了一禮，“阿靖為殿下籌謀出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望殿下能多善待她。”
她說的話頗有些挾恩圖報的意味，柳生風眉眼一跳，急忙插話，欲言又止：“沈姑娘——”
“沈姑娘所言極是，”李政卻打斷了柳生風的話，“阿靖為北越，為我所做的一切，我自會銘記在心。”
“如此，那民女告退。”
“屬下去送送沈姑娘。”柳生風唯恐李政因子桑靖一事責備於他，遂尋了個藉口跟著出去。
*
夜色漸濃，一輪皓月緩緩攀升，銀輝灑落，映照出蒼穹之下幾點繁星，山間幽徑上，一人一馬不緊不慢地前行。
受到前些時日降雨的影響，這段山路泥濘難行，每一步馬蹄的落腳點都伴隨著泥點的飛濺，有些甚至還落到她的衣襬上。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遠處透來的微弱光亮映入她的眼簾，她不禁緊握著韁繩加快了步伐，朝著那點光亮的方向奔去。
到達客棧門口，子桑靖輕巧地翻身下馬，然後拍了拍馬的頸部，輕聲道：“追風，辛苦了。”
馬兒似乎是聽懂了，溫柔地嘶鳴著回應她，子桑靖嘴角微微上揚，輕輕撫摸著馬身，然後將韁繩遞給了牽馬小廝，又從錢袋裡掏出幾枚銅板遞給他，溫聲說道：“麻煩小哥了。”
“客官放心，我會盡心照顧它的。”小廝恭敬地回答。
子桑靖點點頭，一手拿著包裹，一手拿著長劍，踏入了客棧。
剛一進門，一股暖流就撲面而來，將夜晚的寒意稍稍驅散。客棧大堂內人不多，只有老闆和小廝，以及一個低頭喝酒的黑衣男人。
子桑靖瞥了他一眼，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抬起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之間，男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而子桑靖也在此時認出了他，心中有幾分驚訝。
是他。
他不是應該在——
心中這般想著，她的腳步就下意識要往那邊走。客棧老闆恰時開口道：“姑娘遠道而來，風塵僕僕，可要先吃些熱乎的飯菜？”
子桑靖收回目光，面帶微笑地回答：“好，給我來一份……”她掃了一眼牆上的選單，隨意點了兩道菜，又說道：“再開一間房，飯菜與熱水一併送到房間。”
“好嘞，三號房，阿江，帶姑娘上去。”
“是，”小廝急走過來，“姑娘隨我來。”
子桑靖點頭，跟著他往樓上走，木質的樓梯吱吱作響，迴盪在這寂靜的夜裡。很快，他們便來到了三號房前，阿江推開門，側身讓她先進。
“姑娘，這是您的房間，飯菜和熱水馬上就給您送來。”
子桑靖頷首，待他走後，她環顧四周打量著房間，裡面空間並不大，佈置也簡單，但是好在乾淨整潔，床在靠窗的位置，她抬腳走過去，將包袱放在床上，又把窗支起半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