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來臨,人們褪下厚重的冬衣,春暖花開,鳥語花香。

北城這座小城市逐漸生機盎然,只是老頭兒卻沒了生氣。

他不能走了,甚至因為腿疼每晚每晚的睡不著覺。

葉慈不再讓他乞討,白天她給老頭兒留下吃的喝的,自已拿著老頭兒的鐵飯碗去街上跪著乞討。

她學著老頭兒的樣子,賣慘博取關注和同情。

學生們開了學,路過她的時候會丟下幾枚鋼鏰。

有個女大學生蹲下來問她:“小妹妹,你爺爺呢?”

她記得之前她和她爺爺兩個人每天都來這裡討錢,“怎麼今天只有你一個人?”

葉慈現如今練就了眼淚說來就來的本領,她哭了起來,眼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我爺爺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女學生聽信了她的謊言,她從書包裡拿出紙巾遞給她,她安慰道:“小妹妹你別傷心,快把眼淚擦擦吧。”

葉慈接過紙巾卻沒有擦淚,她還要靠這些無辜的淚珠扮可憐,她哭得更厲害,心裡想的卻是這個女學生會施捨她多少錢。

女學生掏出一張五塊錢放了進去。

葉慈熟練地磕頭,感謝的話張口就來,“謝謝你,我給你磕頭。”

女學生走了,葉慈的眼淚才止住,等下一個學生經過,她又開始落淚,喊得更大聲,“各位哥哥姐姐,我爺爺死了,求你們給點錢可憐可憐我,我得給我爺爺下葬,他的屍體還躺在路邊呢。”

眼淚不值錢地往下掉,頭磕了一個又一個。

她一直維持跪著的姿勢,膝蓋早已疼得受不了,中午的時候天氣熱,她把破棉襖脫了墊在膝蓋上接著乞討。

直到聲音嘶啞,直到雙腿發麻,直到太陽西下,她重新穿上破棉襖,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老頭兒抱著發疼的那條腿,他時不時抽口氣,他見葉慈回來了,抬起眼瞧她,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

老頭兒吐了口痰,“今天的收穫不少呢。”

她把錢放在他手裡,他抽出一張錢給她,“丫頭,你買點吃的。”

葉慈攥著錢去了夜市,在一個賣首飾的攤子前看見一個很像楊依依的身影,她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她向男人撒嬌賣萌。

葉慈不確定是不是她,她不知道當年楊依依有沒有逃出來。

葉慈沒有上前,她轉身走了。

她在布料鋪子的垃圾桶裡撿到一塊破布,回去給老頭兒搭了個棚。

那天晚上老頭兒疼得直抽,葉慈也沒睡著。

他身體消瘦了許多,瘦得只剩皮包骨。

早上,葉慈去乞討前,他才睡下。

葉慈中午就回來了,她蹲在老頭兒面前,“你去看看你的腿吧。”

老頭兒彈了她腦門一下,“丫頭,你有錢嗎?”

葉慈說:“你有錢。”

他翻了身趴在地上,“別打我那些錢的主意,我得留著贖回我的房子。”

葉慈不想打擊他,更不想讓他受罪,“你不可能贖回來的。”

老頭兒躺下了,他不再說話。

葉慈沒去乞討,她去偷錢了,她只能這麼做。

回來的時候老頭兒靠著牆休息,葉慈知道他的腿又疼了,只有在疼的時候他會坐起來。

葉慈把一個皮質錢包扔到他懷裡,“你看看這些錢夠嗎?”

老頭兒一反常態他把錢包放到一旁,不再看它。

“丫頭,過來坐。”老頭兒用嘴吹了吹地上的土,招呼葉慈坐在他身邊。

兩人就這樣坐著,身後是牆,身前也是牆。

老頭兒難得過問她之前的事情,“丫頭,你從哪兒來的?”

葉慈沒告訴他她是從家裡跑出來的,“不記得了。”

老頭兒覺得她在騙人,“你個小騙子。”

沉默了一會兒,老頭兒張了張嘴說:“不想說算了。”

他跟葉慈說:“你別回來了,反正你現在也餓不死自已了。”

他覺得他快要死了。

葉慈決定坦然面對自已的遭遇,她告訴老頭兒說:“我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她說:“我阿孃死了,阿爹只喜歡弟弟,我就跑出來了。”

老頭兒問她:“後悔嗎?”

她為什麼要後悔?她好不容易才離開那個地獄她才不要後悔。

葉慈堅定地搖頭。

老頭兒嗤嗤笑著。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全然忘記了時間,說到最後老頭兒困得眼皮都抬不起來了才作罷。

第二日一早葉慈醒來悄咪咪地拿上鐵碗走了。

她看了一眼老頭兒,他還在睡,鼾聲如雷。

她剛走沒多久,老頭兒就睜開了眼,他一夜都沒睡著,剛才是在裝睡。

他把一些錢塞到棚裡用石頭壓住,又把那個皮質錢包放在旁邊,這才心安。

老頭兒試著站起來卻沒能成功,無奈之下只能靠著兩隻手在地上爬行,他向著和葉慈相反的方向艱難爬去。

葉慈討了一天的錢,入夜後她去集市上買了一隻雞,她想老頭兒看見一定會開心。

可她沒找到老頭兒,那天過後老頭兒就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葉慈再次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每天依舊去乞討,只不過這次她口中的爺爺真的沒有了,連掉落的眼淚都帶著幾分真心。

北城派出所近日加強了對拐賣兒童案件的調查,民警接到舉報電話打擊了好幾個犯罪團伙,拐賣兒童的人數超過百人。

葉慈每天都希望能夠無意間碰到老頭兒,可她沒有再見過他,連他的生死都不清楚。

葉慈被人尾隨了。

連著好幾天她都會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那個男的保持著一段距離跟著她,她走哪兒跟哪兒。

直到這天她走進一條無人的巷子,那個男的拿出刀飛快走到她面前,攔上她。

男人嘴裡威脅道:“要想活命就乖乖聽話。”

男人見葉慈還算聽話,掏出麻袋要把她塞進去,“你自已鑽進去別動,聽到沒有?”

他跟了她好幾天了,他們老大讓他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綁過來。

北城是待不下去了,警察端了他們的老巢,他們計劃今晚趁天黑之前走人。

葉慈見巷子口有人過來,拼了命的大喊救命。

那人聞聲趕來,跟綁匪糾纏在一起,他穿著警服,葉慈看清了她的模樣和上次救她的警察是同一個人。

他三兩下就把綁匪制服,然後衝著外面的警察喊:“這裡有情況,快來人啊!”

另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快步跑過來,問他:“陳法醫,你沒受傷吧?”

法醫是他的本職工作,抓捕犯人這種事情本不該他來管。

他搖搖頭,把綁匪交給了那名警察,等他想要檢查小姑娘有沒有嚇到的時候,早已不見葉慈的身影。

派出所聯合電視臺釋出了一則新聞報道,報道稱北城近日人販子猖獗,讓父母務必要看守好自已的孩子,謹防小孩兒獨自出門。

那段日子家長到哪裡都牽著孩子的手生怕人丟了。

葉慈在街上游蕩,好心的飯店老闆把店裡的剩菜打包丟給她,還說:“自已一個人小心點,別讓人販子抓了去。”

葉慈拿上打包袋就跑走了,到一個拐角處她和一個女人撞了上去。

她去撿袋子,女人拉住她。

她蹲下身問她,“你爸爸媽媽呢?”

葉慈半張著乾裂的唇,一聲不吭,無神的眸子淌出淚水。

她用最柔和的聲音,溫聲細語地問她:“孩子,你有家嗎?”

葉慈哭成了花臉,淚水帶著臉上的塵垢流到下巴,最後順著脖子流進身體裡。

眼淚是熱的。

她的樣子怎麼看也不像是有家的人,大概是個叫花子。

女人用一張手帕把她的臉擦乾淨,手帕上帶著淡淡的清香。

她握住了葉慈的手,“現在外面不安全,你願意跟我走嗎?我是孤兒院的院長,孤兒院裡有很多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你們可以一起玩。”

葉慈有些動搖,那樣她就不用乞討,不用睡在街頭了吧?

葉慈最終還是答應了。

女人牽著她的小手,撿起飯店老闆施捨給他的飯菜,路過一個垃圾桶時她將飯菜扔了進去。

院長帶著她到了孤兒院,鐵門鏽跡斑斑,一個護工過來開門,見到她尊敬地問好:“院長,您回來了。”

院長稱她為小何。

她領著葉慈去了澡堂,“我們先洗澡,洗完澡我帶你認識其他小朋友,好不好?”

葉慈洗澡間隙,她把葉慈脫下來的衣服扔了,那衣服都發臭了。

她去自已屋裡找出來一身大小合適的衣服替葉慈換上。

“大小合適就是太肥了。”葉慈穿上以後就像是套著一個麻袋一樣,“以後我們多吃點飯,把肉都吃回來。”

她從木櫃裡拿出一個新毛巾,給她擦拭溼漉漉的頭髮,頭髮擦乾理順之後她帶她出來。

院裡種著一棵梨樹,梨花開得正旺,白色的梨花很是好看,滿院都是梨花香。

她讓小何去她屋裡拿出相機,兩人站在梨花樹下拍了一張照片。

孩子們都在宿舍午睡,她突然意識到葉慈還沒有吃飯,可這個時候食堂應該也沒有飯了。

她拿出麵包,餅乾和牛奶讓葉慈先墊墊肚子。

院長託著腮看她吃東西,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起身拿著一張紙又過來坐下。

她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孤兒院的每一個孩子都要填身份資訊儲存到檔案室裡邊。”

葉慈這才發現她的護身符不見了,對,護身符在那身髒衣服裡。

她放下手裡的麵包,“我的衣服呢?”

院長不明所以,“什麼衣服?”

葉慈說:“我脫下來的那身衣服。”

院長告訴她那衣服被她扔垃圾桶裡了。

葉慈撒腿就跑,她去翻垃圾桶,把衣服拿出來從兜裡掏出護身符。

她把護身符捧在懷裡哭了,好險,阿孃留給她唯一的東西差點丟了。

院長站在屋外,她這個視線剛好能看到葉慈跪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

葉慈也察覺到院長的視線,她擦乾眼淚慢慢向她靠近。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她怕院長覺得她大驚小怪把她趕出去。

直到她走過來,她才看清她手裡拿的是什麼,這個東西一定對她很重要所以她才哭得那麼傷心。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她說,“我沒有經過你的允許就把你的東西扔了,是我的錯。”

葉慈吸了吸鼻子,她的屋子和孩子們的宿舍很近,這時宿舍裡已經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她說:“我們不哭了好不好,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其他人。”

她走進去發現孩子們都醒了。

“今天我們孤兒院來了一個新的小朋友。”她拍拍手讓他們安靜下來,“我們一起歡迎她的到來,好不好?”

小朋友們熱烈的掌聲響起。

她對葉慈說:“介紹一次你自已吧。”

葉慈盯著這群陌生的面孔,心裡沒底氣,“你們好,我叫葉慈。”

這裡的孩子大多是她從外面撿回來的,有的是被父母直接丟棄在孤兒院門口的,他們渴望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葉慈也一樣渴望,渴望有人疼愛。

主動和她說起話的是孤兒院年齡最大的孩子,她長得很好看,出落得亭亭玉立,眉間的痣和阿孃一樣。

“我叫美玉。”美玉跟她介紹自已,葉慈想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美的像塊玉。

美玉在這裡兩年了,她媽媽上吊自殺了,爸爸殺人進監獄了。

來孤兒院的那天是警察送她進來的,孤兒院裡的孩子知道她爸爸是殺人犯之後都不願意和她玩。

美玉坦然說著自已的身世,葉慈才不管她爸爸是不是壞人呢,在她心裡阿爹比殺人犯還恐怖。

孤兒院很小,葉慈來了幾天就熟知熟路了,孤兒院的孩子並不多,大多都是女孩子,美玉告訴她這裡的男孩子一個接一個地被領養走了。

晚上葉慈剛要躺下睡覺,美玉拉住了她,她把一直戴在手上的頭繩送給了葉慈。

有個女孩看見了冷嗤一聲,“殺人犯的女兒能有什麼好心眼?”

要是葉慈沒記錯的話,這個女孩叫悠然。

葉慈把頭繩還給了美玉,她覺得美玉既然送給她東西,她也得送給美玉一個禮物,可她一無所有,所以她不能要美玉的頭繩。

孩子們輪流打掃宿舍衛生,葉慈發現只要輪到美玉值日,他們都會把垃圾扔得到處都是。

有的人闖禍了也會把責任推到美玉身上。

葉慈覺得,某種程度上來說,美玉和她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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