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妄議天道
傾陌別過臉，輕薄的面紗隨著動作飄浮不定，那遮掩著的容顏更是叫人浮想聯翩。
“比起這個，我還是更好奇，懷川這次推了誰出來頂罪？”
上次懷永舟私藏九尾狐一事，被推出來背黑鍋的大臣當場血濺金鑾殿，而這次朝廷帶頭拍賣妖獸，絕不是掏空半個皇宮的寶物就能解決的。
這個時候，就需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棄子來頂罪了。
夙淵還擔心著傾陌臉上的傷，他很清楚既然傾陌不願告訴自已這傷怎麼來的，那便是不想叫他知道這件事。
倘若這個時候他再問下去，傾陌怕是就要生氣了。
他試探著伸出手，去解傾陌臉上的面紗，不出意外的，被傾陌抬手擋開了。
夙淵尷尬的輕咳兩聲，“懷川帶著四皇子懷永序一起來的，他將懷永序逐出了族譜，擺明了要拿他來頂罪。”
“虎毒不食子……他真狠得下心……！”傾陌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如今這個結果，讓他記起來主子曾經至死都保持著對懷川的信賴。
他相信自已的父皇，相信他會明辨是非，相信他會還自已一個公道。
可惜天不遂人願，懷永慕睜著雙眼倒在血泊中時，他依舊覺得父皇會還自已一個清白。
“人心向來險惡，自古以來有多少人為了那把冷冰冰的龍椅手足反目。”
夙淵笑著看向傾陌，對他伸手道：“懷永序被我關在了地牢裡，要去看看他嗎？”
外界傳言四皇子懷永序同大皇子懷永慕向來不合，倘若當年陷害懷永慕逼宮造反一事也有他的參與，夙淵定會毫不猶豫的拿他來給傾陌出氣。
那隻手停留了許久，傾陌都沒有搭上去，他蒙著臉，又垂下了纖長的眼睫，倒是叫人徹底看不透他的情緒了。
“那你費盡心力成為妖君又是為了什麼？”
夙淵等了許久，也做好了傾陌拒絕他的準備，卻不想對方竟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人類可以為了皇位手足相殘，夙淵也可以為了妖君之位將陪伴他多年的傾陌推入無盡深淵。
“我……”
夙淵神情慌亂，他張了張嘴想跟傾陌解釋，卻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無論為了什麼，他傷害了傾陌是抹不掉的事實。
其實他也不過是想證明自已，他能在妖界打出一片天下，不是靠著天道，也不是靠著初離，而是真真正正憑藉自已的實力。
最後妖君的位子他得到了，而那些流言蜚語也並沒有如同他想象的一樣消除，倒是從前他愛過的那人，因為他的任性妄為，徹頭徹尾的被碾碎了尊嚴。
“人心險惡，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為了名利去搶奪皇位，也有人，是為了生存。”
傾陌抬眼看向夙淵，那雙眸子裡浮現出來的，是前所未有的決絕。
懷永慕從來沒想過因為皇位殘害自已的兄弟，他甚至在懷永舟落難之時想方設法的提供幫助，盡到自已身為兄長的責任。
可他們只想要他死。
胸腔中跳動的那顆心臟忽然刺痛了一下，透過那雙幽暗的眸子，夙淵看到了自已在傾陌眼中是多麼不堪。
因為他無心的一句話，傾陌都要站出來維護懷永慕。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只吐出了一句話。
“對不起……”
夙淵已經數不清這三個字對傾陌說了多少次了，如果他預料的不錯，未來可能還要說更多次。
一聲長嘆將夙淵拉回現實中，這時傾陌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了，看不出喜怒哀樂。
“懷永序先在你這關著，我還沒想好要不要見他……不過既然你受了懷川的禮，那貓妖是不是也該出手解決了？”
傾陌是個喜歡翻舊賬的人，但同一時間內，翻過去也就算完事了，聽到他不再追究，夙淵如蒙大赦的鬆了口氣。
“會解決，但不會很快，畢竟也不能叫他覺得幻靈閣是個好使喚的便宜貨。”
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答案，傾陌心情瞬間明朗了不少，他不聲不響的走到夙淵方才與懷川談話的大堂內，環視一圈，注意到正中的案几上有些許濺出來的茶漬。
“你又讓懷川給你敬茶了？”
懷川是人界的君主，夙淵是妖界的君主，平心而論，他們是平級的關係，但夙淵不知從哪學來的壞習慣，總喜歡叫旁人給他敬茶，以此來凸顯他的身份。
此事懷川理虧，他為了維持國家的安定不得不親自來了一趟幻靈閣，又是賠禮又是道歉，夙淵肯定是逮著機會使勁刁難他一番。
“他求著我辦事，總得拿出點誠意來。”
傾陌在夙淵侷促的目光中坐到了他剛才的位子上，“你這樣胡鬧，天道也不罰，祂對你是真的寬容。”
“那是你沒見著祂罰我的時候。”夙淵畏手畏腳的貼著傾陌坐下，並且十分慶幸對方沒有把他推開。
“小時候我頑皮，阿澤不忍心斥責我，就把我扔給天道和初離管教。”
聽著夙淵說起童年的經歷，傾陌嘴角也不禁染上了一抹笑容。
這樣的童年，正是傾陌所向往的，可惜在他的記憶中，所謂的“童年”只有嚴苛的刑罰和永遠停不下來的訓練。
遇到主子之前，傾陌的人生一片黑暗。
他倚在堅硬的扶手上，只露出了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好奇的打探道：“總是聽你提起天道與初離神君，他們二位到底是何種關係？”
每次聽著夙淵提起他們，語氣都是十分自然，若只是普通的君臣也就罷了，可從傾陌卻總從夙淵的話裡覺得，他們並非那樣的君臣關係。
難得傾陌起了八卦之心，夙淵連忙湊上去解答，“就是你想的那種，我還沒化形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我經常插在他們中間搗亂，初離因為這個沒少揍我。”
透過大敞著的屋門，傾陌還能遠遠的望見躺在空地上的那個小黑點，心道夙淵小時候挨的揍怕是不比浮覓少。
幻想著夙淵兒時的模樣，傾陌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我見過初離神君的神像，頗具威嚴，你敢忤逆他，捱揍也是應該。”
夙淵見著僅憑一件小事就能把傾陌逗笑，於是便毫不客氣的將初離賣了出去，“他哪有什麼威嚴，不過裝模作樣罷了，當年他被天道罰到大街上乞討要飯，我還給他使過絆子呢！”
桌上絲絲縷縷的茶香繚繞，傾陌託著臉頰，睜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巴巴的望著夙淵，“還有這事呢？那神君究竟做了什麼，才把天道惹得……”
說話一半，傾陌便慌忙住了嘴。
舉頭三尺有神明，妄議天道，這不是他該有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