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最後的這個夜晚,夜空中的星光,被那不時劃破夜色的跨年煙火奪去了光彩。
人們雀躍的用耀眼的絢爛煙花寄託著各自的心夢……
怕走夜路的萬小云下了地鐵,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小樓下。
她看見,尹鶴坐在樓道口,專注的看著手中的一樣東西。
她故意的,猛然間向尹鶴叫了一聲:“哎!”
“哎呀媽呀!嚇死我了!哎呀,這大晚上的,嚇壞了,你賠啊?”尹鶴好像被嚇得不輕,嘟嘟囔囔的進了樓。
萬小云跟在後面,聲音怪里怪氣:“你剛才看什麼呢?那麼投入,情書嗎?給我看看,嘿嘿!”
尹鶴一聽,撒腿跑進了自已家,還不忘在屋裡懟萬小云:“我們東北管你這種人叫欠登!賊煩人。”
萬小云也不介意,笑嘻嘻,騰騰騰的上了樓。
其實剛才遠遠的她就看見,那屬於她和她青姐的小房間裡,盛滿暖暖的燈光-——家的樣子,那光現在每晚都吸著她安心的回來。
洪如青站在小房間的門口,手裡拿著洗浴籃和換洗衣服。
看見萬小云,她佯裝生氣的說:“每次都聲音大大的上樓,就不知道小點聲,快去洗澡吧。”
“嘿嘿,青姐,我下次改。你在門口等我,真好,就像我奶奶,每次我晚歸在村口等我的樣子。”萬小云撒嬌的搖著洪如青的衣襟,十足一副小女兒家的神情。
洪如青帶著笑,緩了語氣:“你呀,不會說話,我有那麼老嗎?快去洗澡。回來還有好吃的,我們還要一起等新年的鐘聲。”
“哎呀,青姐,不行的,我還要打掃咱樓的衛生,你忘了?”小姑娘嘟著嘴,裝模做樣的滿臉愁容。
洪如青颳了刮她的鼻子,直搖頭:“你就沒注意到?樓道里不乾淨嗎?我剛打掃好了!”
萬小云一聽,拿過洪如青手裡的東西就跑,還不忘回頭貧嘴:“我的田螺姑娘,你等我。”
不多時,小姑娘頭髮溼漉漉的回來了。進屋就看見桌上兩碗熱騰騰,甜蜜蜜的紅豆年糕湯,那紅撲撲的小臉上立馬掩飾不住的開心。
兩個年輕人吃著自已手中的“甜蜜”,隨心的聊著……
聊著聊著,萬小云就想起剛才她看見尹鶴的事。
“青姐,那小子肯定看的不是啥平常的,嘿嘿,還罵我——欠什麼玩意,沒記住。”
小姑娘說完,也不在意洪如青的回答,眼睛緊盯著洪如青的碗。
洪如青也不想逗她,直接給小姑娘又去鍋裡盛了一些,寵溺著說:“管夠,今晚迎新年,你敞開肚子吃。”
甜甜的紅豆年糕真好吃,在萬小云又吃完一大碗的時候,電視裡,還有外面,同時響起了新年的鐘聲。
洪如青和萬小云各自在心裡許著新年的願望。
“鈴鈴鈴”的電話鈴聲打破小房間裡的安靜,洪如青的電話響了。
“小青,新年快樂!”電話那邊響起了阿良啞啞的聲音。
洪如青怎麼也沒想到阿良在這麼晚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開心又擔心。
“新年快樂!”說完,洪如青馬上結束通話了電話。
她找出網路電話卡,急忙回撥過去,久久,那邊才接起來。
“阿良,下次你打過來就可以結束通話,我會回撥給你……”
“小青,小青蛇,呵呵,你冷冷的,冷冷的善良。不對,你不冷,呵呵。”
“你喝酒了嗎?想找人說話了,是嗎?你在哪,聽得出來,你那風很大。”
洪如青儘可能讓自已的聲音不燥,她輕柔的。
她感覺到了阿良的“不平常”。
“小青,我在我家樓頂待了不知道多久了。呵呵,我這幾天又是不停的想她,想找她。
就在剛才,我還聽見樓底下的大樹,晃著枯枝和我說——下來啊,下來啊!下來就看見她了,她在等你。
它喊得太響了,我差一點就跳下去了。呵呵!但我也知道啊,我是有病,哈哈……”阿良一直都苦澀的笑。
洪如青被阿良那笑的聲音撞得痛死了,她想馬上讓哆啦A夢帶著她到達阿良所在的樓頂,陪著他!
洪如青整理了一下情緒,輕輕的哼起了《橄欖樹》:“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麼流浪,流浪遠方……”
她知道現在怎麼勸阿良都是沒有用的,能讓他平靜下來就好。
阿良在洪如青的歌聲中,呼吸平穩了,頭腦也清爽了些。
漸漸的,回過神來,他知道自已又一次的戰勝了心魔,也可以說是病魔。
“小青,你唱得真好,可我冷了,上面的風太冷了,我要下去了。謝謝你!今晚!”阿良恢復了平常。
電話被默默結束通話,洪如青的心卻不能安穩,她摸摸肚子,提醒自已要照顧好自已。
“青姐,剛才是誰啊?”萬小云把身體往洪如青身旁湊了湊,聲音裡明晃晃的好奇。
“一個朋友,一個微笑型抑鬱症患者。”洪如青嘴角牽起苦楚,喉嚨裡擠出一句痛心的話。
沒了心情的兩人各自睡去。
1999年,它,開始了。
一清早,洪如青就把一碗熱熱的紅豆年糕湯放保溫瓶裡交給上早班的大姐。
“新年快樂!大姐,願你今年甜蜜如它!”洪如青真誠的說。
大姐開心的接過,同時遞給洪如青一袋“大白兔”,就匆忙而去……
望著大姐急匆匆的背影,洪如青笑得明媚,她對自已說:洪如青,你真幸運!身邊那麼多可愛的人!
她拿著剩下的“甜蜜”坐在樓道口等馬上就下班的尹鶴。
離老遠,尹鶴就喊:“姐,新年快樂!你在等我嗎?”
洪如青站起身,淺笑點頭:“新年快樂!給你好吃的。”
尹鶴把腳踏車隨意往旁邊一放,樂呵呵的接過來,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大口吃起來。
“好吃,真甜,嘿嘿!”傻小子不停的誇。
洪如青想了想,還是問了:“你昨天大晚上在這看啥呢?”
“她真欠登,我一想,那小丫頭就會告訴你,哼!”
“那你就說唄。”
洪如青其實是怕尹鶴遇到什麼難事,或者“學壞”。
尹鶴磨磨唧唧,很不爽快的說:“姐,也沒啥,我又找個夜裡發傳單的工作,就是往各家各戶的信箱裡投遞。”
說完,從兜裡掏出一張卡片,很不好意思的遞給洪如青:“看吧,就這玩意,我發的就是這玩意,我昨天看的也是這玩意。”
那是一張風俗店的宣傳單!
卡片上是女人上門服務的內容……
“姐,我昨天就是在想,要不要整一個回來,見識見識,王明亮不在家,他去北海道了。”
傻小子紅透了的臉上佈滿了害臊。
洪如青看著這個還不是男人的男人,看著尹鶴仍顯稚氣的臉,實在沒忍住,笑了起來。
她邊往樓上走,邊在心裡嘀咕:男人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