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漸漸的開始發現太平道內的氣氛變得不對,大家雖然還是同以往一樣治病救人,分發糧食救濟災民,為災民診病祈福。

可是卻總有弟子打扮成普通人的樣子,悄悄外出,還時不時有些奇怪的東西被運進太平道的倉庫,其他的師兄弟們經常和各地的官員來往。

這一切的發現都讓他覺得很奇怪,他意識到太平道里就要發生一場大事兒,可是為什麼要瞞著自已呢?

其實並沒有人在瞞著他,只是他自已的心和其他人不在一處,所以才不知道眾人想做什麼,但只要他問了,所有人都會告訴他。

他自已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去找了自已的師傅,張角,當他再一次見到張角的時候,便感覺到了這個師傅和以往的不同。

從前的張角是如神仙一般超然慈悲,眉眼間總是夾雜著些許的憂慮,但此刻他在這個憂慮下面還藏了一股鋒芒和堅決。

這讓他頓時覺得有些陌生,明明樣貌和外表都沒有任何改變,卻總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同,張角卻沒有察覺出來這位弟子心中的憂慮和疑惑,還是溫和而熱情的接待著他,關心著對方的身體和日常的生活。

“師父,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了,好多師兄弟都神神秘秘的,我還看到許多陌生人經常進出出,到底怎麼回事?”

“沒什麼,只不過是大家已經忍夠了而已,不想再逆來順受了。”

聽到自已弟子的疑惑,張角卻是十分溫和的笑了笑,平淡的說出了一句令對方心驚膽顫的話。

看著師傅如同往常一般溫和而平淡的神色,唐周,心中如同狂風呼嘯過一樣,難以平靜,目光定定的看著對方,似乎不敢相信剛才那驚天動地的言語是從對方的口中說出。

“怎麼了?被嚇到了嗎?放心吧,沒事,你要不想參與的話,一會兒去庫房向師兄領一筆錢,先回老家,做一個普通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暫時也就不要和大家再聯絡了,萬一出了什麼事,免得牽連到你,等到舉事之後,想來見我們,隨時來。”

張角見到弟子這副發愣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已的話語,嚇到了對方溫聲的勸解著,替對方做出了安排,打算把讓對方回家先躲避一下。

如同慈愛的長輩,在勸慰著擔驚受怕的孩子一樣,拍著對方的肩膀,眼神溫和而慈祥,唐周,抬起頭看著師傅的眼神,心中漸漸平靜了一點,瞬間他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要說想要勸。

卻不知道從何說起,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幾口水,才又鼓起了勇氣。

唐周:師父一定要這麼做嗎?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呢,不是有大人想要推薦您去見皇上嗎?說不定見了皇上之後,皇上會聽您的話的。

等您去見了皇上,再做決斷也還來得及啊。

張角看著弟子勸解自已的樣子,笑了笑了,他又想起了當初遇到這名弟子時的情景,那時對方餓的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已,卻沒有任何神采,只有絕望和哀求。

而這樣的眼神,這些年他已經見過無數次,也就是因為這些眼神,才讓他有了今天的想法,才讓他堅定了自已的心。

張角:聽師父的話,先回家去吧。

唐周:師父!

張角:沒有用的,即便是見到了皇帝,即便是見到了,朝廷之上所有的大臣也沒用的,他們不會在乎的,也不會理解。

因為他們享受著富貴,他們掌控著權勢,那些饑荒,那些災厄,那些苦難,無論如何也降臨不到他們頭上,所以他們不會理解,也不會在乎。

百姓餓死的再多,百姓活得再難對他們來說都沒關係,只要還能夠再收得上稅,只要還能夠有人供他們去壓榨,對於他們來說就足夠了。

這麼多年來不一直都是如此嗎?你和你的那些師兄弟還有外面所有信仰,咱們太平道的民眾,這麼多年來難道看的還不夠嗎?

唐周:可是……

唐周,想要反駁,想要勸誡,想要阻止,師傅和師兄弟們,在他看來瘋狂而又危險的行為,可是他又不知道怎麼勸。

因為他知道剛才師傅所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這些年來百姓餓死的越來越多,可能官員就是毫不在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太平道,才能夠這麼壯大,才能夠有著今天的規模。

可是他還是不能夠理解,我們已經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我們已經遠離了災荒,已經遠離了飢餓,為什麼還要去做這些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情。

師傅,您如果想救百姓繼續救就好了呀,反正不過就是多給點糧食,多花點錢財,為什麼要為了那些百姓去做這樣的事情?

為什麼要因為那些毫無關係的人去犧牲掉自已的性命?

唐周:師傅你應該知道以朝廷的兵力,我們很難成功的,甚至是根本就沒有成功的希望。

雖然太平道今天很壯大,信眾眾多,但大部分人都是平頭百姓,而且從災荒當中過來,大部分人連握緊鋤頭的力氣都沒有。

就憑這些人,根本沒有辦法和朝廷的軍隊相抗衡,而且是咱們的錢糧,也根本不足以支撐。

張角:我知道,你說的這一切我都知道。

唐周:那……

張角:可是真的不能再等了,天下已經等不起了,百姓,真的已經活不下去了。

回家去吧,回到家之後,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和太平道有關係,隱姓埋名,好好活下去。

聽著弟子的話,聽著對方那些分析利弊的言語,張角心中沒有任何波瀾,對方所說的一切,他當然早已經考慮過,也當然都知曉。

但是他已經下了決定的心,也不會因此而改變,他看著這個跟隨自已多年的弟子,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勸對方,對自已堅定信心,更加沒有,讓對方加入到自已的隊伍裡和自已去做所謂的大事。

因為他知道人各有志,也知道這是自已的理想,而不是所有人的理想,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他尊重所有人的想法,但也不會因為他人而改變自已的想法。

唐周,抬起頭看著自已的師傅張角,知道自已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對方了,沒有再多說話,但是他也沒有選擇像對方所說的那樣離開太平道回到家鄉。

他繼續留了下來,張角和其他的師兄弟們很高興,卻沒有想到留下來的,不是他們昔日熟悉的徒弟和師弟,而是一個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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