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下的這場雪,不僅沒使蘄州士兵計程車氣下跌,一大早他們都換上了保暖的衣物,臉上盛滿了笑意。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愁。

一陣疲憊無力的馬踏聲幾乎要被雪地吞沒,凌正遠帶著小隊無功而返。

似乎大家都把暫時離開的凌盛錦給忘了,原本凌盛錦內心還覺得愧疚,因為只籌到了杯水車薪的糧食。

但沒想到回來看到的不是萎靡不振計程車兵,反而個個精神飽滿,倒顯得他們在外奔波得像個傻子。

以往最是驕傲的少年將軍,如今整個人不知道憔悴了多少,清俊的臉上添了些許風霜。

凌盛錦甚至沒來得及抖落身上的風雪,揣著一肚子怒火氣沖沖地跑去找凌正遠討個說法,他想知道凌正遠是什麼意思。

凌盛錦感覺自已被耍了,隋若棠何嘗不是,一回到蘄州軍營,她臉色變得比凌盛錦還要難看,第一反應便是自已中計了。

隋若棠想到自已跟凌盛錦離開蘄州軍營前給北羌報的信,暗道不好,打算趁著凌盛錦找凌正遠討要說法,無暇顧及她的時候,趕緊離開蘄州軍營,不然北羌依然照計劃行事的話,只怕會慘淡收場。

隋若棠反應及時,但她的反應早就在魏五的預料之中。

如果隋若棠在和凌盛錦外出的時候藉機跑了,她可能還會有一絲機會,可是她太過自信了,認為蘄州沒有人能識破她的身份,所以才堂而皇之地跟著凌盛錦回到蘄州軍營來。

可惜網已落下,接下來只用等待魚兒自投羅網。

魏五給過隋若棠逃得機會了,只是她沒有珍惜,因此當她發現真相再要逃時,已經是為時晚矣。

在凌盛錦面前的隋若棠,是柔弱的一朵菟絲花,她似乎只能攀附在凌盛錦身上才能向上生長。

但眼下凌盛錦不在,柔弱的菟絲花瞬間化身成了食人的霸王花,她卸下不會武功的偽裝,向來溫柔的眉眼間,浮現出了狠辣之色。

圍捕隋若棠計程車兵似乎顧忌自家少將軍的面子,只想著把隋若棠活捉,沒想著傷害她分毫,也正因為這樣才一時間與之僵持不下。

士兵的退縮,滋長了隋若棠的自信,她暗道,蘄州士兵也不過如此,手中動作愈發狠厲,只想著快速離開蘄州大營。

凌盛錦回來去找凌正遠討要說法時的聲音有多大,此刻他就有多沉默。

凌正遠拍了拍侄兒的肩,看著蔫下去的凌盛錦,“現在明白了?”

他往後趔趄一步,嘴角扯起一個苦笑,“都怪我。”如果不是他識人不清,也不會給蘄州軍營引狼入室。

凌盛錦轉過身,不願再面對殘酷的現實,冷聲道,“將軍,我先回去訊息了。”對於凌盛錦而言,在隋若棠身上投入了太多感情,所以一時間無法接受真相。

真相已經讓凌盛錦親眼看見,也沒必要再與隋若棠糾纏下去,凌正遠朝圍攻隋若棠計程車兵吼道,“胡鬧,還不趕緊把人抓起來,在這浪費什麼時間。”

原本還覺得蘄州士兵不過如此的隋若棠,在對方聽到凌正遠的命令後,頓時覺得十分吃力,她臉色難看地看向凌正遠,還看到了背影落魄漸漸遠去的凌盛錦。

隋若棠一下子掰斷了自已的指甲,甚至顧不上指甲斷在掌心中的疼痛,她輸了,輸得十分徹底。

隋若棠垂下頭,任由對方將自已捆綁起來,她低下纖長的脖頸,像是告訴命運,她認命了。

蘄州軍營發生的一切,被遮掩得很好,大概北羌還以為他們彈盡糧絕,估算著他們還能撐多久。

而關於隋若棠是北羌細作的事,自然傳到了康平耳中。

原以為面對失落的凌盛錦,康平會去安慰他,但她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正和秦鈺在玩爭搶錢玉的把戲。

“你未婚夫現在身邊沒人了,你還不快去安慰他,重獲他的芳心。”秦鈺抱著錢玉的右胳膊,暗戳戳地想把康平使走。

經過這一段日子,康平和他們熟了許多,沒有剛開始那麼怯生生了,她掛在錢玉的左胳膊上露出一張小臉,“我才不去,我堂堂郡主不要面子的嗎?”

既然凌盛錦不情願同她在一起,她又何必勉強他當個惡人,她垂下眼,自知哪怕他無法同隋若棠再在一起,他的心裡早就種下了隋若棠的影子,絲毫容不下旁人,她還是不願自討無趣。

趁著康平失神的功夫,秦鈺拽著錢玉就跑,錢玉一臉麻木,滿腦子想著自已就不該貪那三成銀子跑來蘄州軍營,等康平回過神來,他們兩人已經跑遠了,康平小跑著追上去,“你們等等我呀。”

自立冬後,又是月餘。

這中間又下了幾場雪,天地皆是白皚皚的一片,叫人難以分清天地的界線。

蘄州最後放出假訊息還是幾天前,說已經再也沒有糧食,他們已經淪落到啃樹皮的地步,大多數人餓得面黃肌瘦,甚至是餓死了也沒力氣替其挖墳立碑。

這個訊息看起來誇張些,但卻是北羌最想得到的結果。

魏五依然裹著厚實的鶴氅,站立城牆之上,長風依然是一身黑色勁裝,似乎不畏寒冷。

對比自已穿得像個球一樣,長風還顯露著勁瘦的腰身,魏五沒忍住掐了一把,很結實,結實到她有些手痠。

長風以為魏五怕冷,下意識地用兩隻大手將她作怪的手包住,運用內功替她暖手。

魏五抿了抿嘴,往鶴氅裡縮了縮,朝遠處看去。

北羌和蘄州的距離,實在算不上遠,中間隔著一片平原,是以,他們若想要突襲,只能等到這大雪漫天的日子,不然他們剛露出個影子,就要被蘄州的偵察兵給發現了。

“大人,城牆上風大,早點回去吧。”魏五的那隻手還在長風手上,感受著從他那裡源源不斷傳來的熱量,她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但她還是點點頭,“走吧。”

走下城牆的時候,魏五在想,北羌騷擾蘄州多年,不勝其煩,如果這次能將其拿下,說不定蘄州百姓可以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了。

等到外亂平息,或許便要面對內裡的權利紛爭,到時候贏家輸家,誰又說得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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