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圍桌而坐喝酒的人，聽到有人進來朝門口這邊瞧過來。我和易萬里看到跟巴彥喝酒的男人都愣住了。
“吉達！”易萬里喊出那個人的名字。
他的確是吉達，那個管易萬里借錢買牧草的牧民。
吉達明顯有些慌張，他似乎是不願意見到我倆，眼神躲閃。
“吉達，你不認識我了。”
易萬里到桌子跟前，盯著吉達問。
“啊……”吉達如夢初醒般，站起來，“我怎麼會不認得。”
巴彥也站起來，“一起喝點吧，酒是散酒，骨頭是剩骨頭，不嫌棄就一起坐。”
“嫌棄什麼，我倆是酒蟲子勾引的，聞著味兒就過來了。”
巴彥說：“不嫌棄就好，坐吧，我給你倆倒酒。”
吉達也跟著一起坐下，悶著頭割牛骨頭吃。他手中的牛骨頭上面已經沒有多少肉，他還是用小刀割著上面為數不多的肉。
巴彥開啟煙盒，一人給發了一支菸。吉達也抽菸，他抽菸習慣性地先猛吸一口，再徐徐把煙吐出來。
巴彥又給每人割了一塊牛肉。
“自已來，自已來，你不用那麼客氣。”易萬里笑呵呵地說。
易萬里遞給我一塊牛骨頭，自已也拿了一塊牛骨頭。我也就跟著易萬里起吃起牛骨頭來。
看巴彥邋里邋遢的，煮出的牛骨頭倒是挺香。
“巴彥，你在蘇德家幹了多久了？”易萬里問。
“從他蘇德養牧開始，我就跟著他幹。”
“你真厲害。”
易萬里給他豎起大拇指。
“我給蘇德家賣了一輩子命，喝他點酒看把他心疼的，他咋不看看我給他出多少力。”
巴彥發洩著心中的不滿。
易萬里道：“我跟蘇德不太熟悉，他的富有草原上誰不知曉，哪裡想得到他是這麼吝嗇的人。”
巴彥如同遇到知音，“拉西瑪看著善良，使喚我像使喚牛一樣，她們家人穿過的破鞋，也讓我扔去。”
易萬里道：“這就不應該，這不是埋汰人嗎，他家人這樣做真的有些過分。”
巴彥越發氣憤，“有錢了不起，別把老子惹急眼，把我惹急眼，我一把毒藥把他的牛都給毒死。”
易萬里道：“那可不行，你不能知法犯法。”
我們四個人吃著牛骨頭，喝著散白酒，長夜漫漫，竟也微醺。
我和易萬里離開的時候，易萬里瞅著我們坐下後一句話沒說的吉達，說：“吉達 你怎麼不說話？”
吉達靦腆地笑，“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易萬里也不為難他，道：“這樣挺好。”
巴彥和吉達送我倆出蒙古包。
“進去吧，都是鄰居，以後常來常往。”
回到蘇德家，我們兩個一人一屋。睡到半夜，我鬧起肚子來。左一趟右一趟拉到整個人都虛脫。
易萬里被折騰得夠嗆，為我跑前跑後，又是找藥片，又是拌鹽水給我喝。
“怎麼就鬧肚子，好端端的。”易萬里很是不解。
“酒太涼的緣故吧。”
易萬里獨自一人晨跑，我躺在床上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昏昏沉沉地想睡覺，又感覺到飢餓。
易萬里回來見我難受的模樣，他說給我熬小米粥喝。
蘇德這時候打來電話，告訴易萬里他們帶高娃去看醫生去了，醫生說高娃得的確實是抑鬱症。
蘇德說醫生說了高娃得在她那裡打一個月營養腦神經的點滴。
蘇德讓我倆幫他守著他的牧場，他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
高娃看病的診所是一個私人醫生開的，因為治好了許多抑鬱症患者，口碑相傳，來她這裡治病的人很多。
全國各地的抑鬱症患者都慕名而來，找她醫治。這個女大夫不過四十多歲，為人和藹可親，僱了一個護士，她丈夫偶爾也過來幫忙。
她家的診所一進門有一個接診室，緊靠裡擺著一張辦公桌，門右邊靠牆一排沙發，門左邊靠牆也有一排沙發。
蘇德他們進來的時候，兩面沙發上都坐著人，但是都沒坐滿。拉西瑪走累了，一進診所，就坐到沙發上。
蘇德、恩和，還有高娃三個人朝辦公桌徑直而去。
李大夫坐在辦公桌後面，“你們誰看病？”
蘇德指指高娃：“大夫，你給她看看，她不說話，不跟人交流……”
李大夫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讓她自已說。”
或許是李大夫的威嚴，讓高娃張口說話。
“我害怕，我總是害怕……”
“你怕什麼？”
“我也不知道，就是害怕，我怕光明，我怕人多，我怕聽到不好的訊息。”
“你之前遇到過什麼不順心的事沒有？”
“我爸爸讓我……我總是想哭……我總是哭……”
蘇德搶著說：“她搞個物件，我不同意。”
李大夫問道：“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蘇德答道：“一兩個月了。”
李大夫說：“到別的醫院確診過嗎？”
蘇德說：“沒有。”
李大夫說：“從她目前的狀態看，她是得了抑鬱症。但是我建議你們帶著她到正規醫院確診，再回我這裡治療。我這裡是打點滴營養腦神經，再給她配些藥，加強治療。”
“我們這就帶她去，要是確診是抑鬱症，我們就帶她回你這治療。”
“可以，”李大夫依舊一本正經，“我這裡全國各地慕名前來的患者很多，治好的也不在少數，我有一說一，不撒謊。”
他們走出這個私人診所，恩和不解既然上正規醫院確診，為什麼不在正規醫院治療。
蘇德說：“正規醫院不見得就治得好，這種小診所專門治這一種病，沒有兩把刷子，她不可能在海拉爾立足那麼久。”
蘇德對恩和說這話的時候，好像一隻千年的老狐狸對一隻少不更事的小狐狸傳授必生經驗。
蘇德四人坐火車去了大慶市，聽說那裡的醫院看抑鬱症很好。
進入大慶市，坐在計程車上，高娃一直低著頭，外面的車水馬龍與高樓大廈都與她無關。
計程車司機是個健談的中年男人，他說蘇德他們要去的那個醫院看抑鬱症不錯，他也經常拉外地人去那家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