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越往山裡走氣溫越低，帶著點雨水剛落的溼氣，隔著一段距離看見農莊的瞭望臺尖尖角。
陳向山進車庫停車，他拔掉鑰匙下車來，不同於喧囂城市少有的植物氣息撲面而來，帶著雨後泥土翻新的清新氣。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右上角近乎消失的訊號讓他眉頭一蹙，視線停留到今天早上宋汀發的訊息。
工作版美工小宋：哥，我下工了，別給我留飯，我睡了。
時間還是凌晨兩點多。
陳向山垂著眼，手下的“我這兩天不在家，去老孔的山莊了，好好休息，記得吃飯。”發出去是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破訊號。
鄺野叫他：“好不容易出來玩，就別看工作了勞模——走走走，去見見老孔。”
陳向山被鄺野推搡著去大廳，同學們還沒來，老孔跟莊主白鬍子老道老神在在坐客廳喝酒。
“孔老師，好久不見。”陳向山打招呼道。
依然是悠悠哉哉小酌一杯的小老頭，他展顏道：“向山，你來了就好好玩，還有，你上回那個比賽乾的不錯——”他比了一個good的大拇指手勢。
“上回我那博來的老友跟我打聽你，問你願不願意去他那，結果你就去郡狄了。”
老孔說的博來老友是當時比賽的一個評委，這場比賽的結果比預想的要好，拿了金獎，獎金在贊助商的支援下翻了兩番。
很快老孔又道，“郡狄也好，適合你們小你年輕。”
老孔寒暄好一會兒，都沒看見背後的鄺野，鄺野都坐不住了:“孔老師！你還沒認出我嗎？”
小老頭從衣服口袋裡掏出老花眼鏡一瞧：“怎麼是你個小子，我就說剛剛看這身形有點眼熟。”
老孔的老伴走得早，生了個兒子在外地發展，他不願去，就帶著小孫女留在江城大學到現在，他沒有架子，樂教愛生，後浪裡沒有不喜歡他的。
他感嘆道：“小野，1X年的孩子，也長這麼大了。”
時光只管催人老，小老頭的頭髮花白了不少。
他見到自已學生，就高興，又小酌一口：“小野你也一樣，好好玩，不要給老孔我省錢。”
“那是當然——”
談了好一會兒，小老頭喝了點又是上頭了，嚷嚷著：“孔瀟瀟去哪了，非得一個人去爬什麼四姑娘山，姑娘家家膽子忒大，不像話——”
鄺野抬小老頭去休息，晚上六點有燒烤，陳向山看時間還早，準備去小睡一下，昨夜自已也有加班。
鑰匙是在一個設計院李姓老師那邊拿的，他說自已叫陳向山的時候感覺自已被瞪了一眼。
一片光禿禿的鑰匙：“214。”
陳向山暗暗思索，這個數字可真巧啊。
山莊修得比普通的大得多，登山鞋踏在實木地板上帶著點沉悶的摩擦聲。
房間不是很大，且背光，光線暗沉。遠處天色灰濛濛一片，不一會兒窗外下起了大雨，開啟窗，彷彿氤氳著磅礴的溼氣，白茫茫地一片。
陳向山開啟燈，光也不是很亮，昏昏沉沉地黃暈裡，他唰地脫了自已的外套，只露出薄薄的一件上衣，脫掉鞋子埋進被子裡。
天色越來越冷了，陳向山只覺得睏倦，加班後遺症緊箍著頭皮，他半眯著眼看了眼手機，那句“好好休息，記得吃飯”在那點渺茫的訊號裡可算是轉了出去，但是對方沒有回應。
這個傢伙，還在睡嘛。
他眼皮半耷拉著，模糊間聽見少年清亮的聲音：“哥，抱抱我。”
陳向山半眯著把人抱進懷裡，下頜抵著少年柔軟的髮絲，沉悶的低啞男聲在少年頭頂響起：“好累喔，我想你了。”
鼻尖是熟悉的跟自已沐浴露同源的味道，他幾欲在這霧靄沉沉的雨季睡去。
倏地一隻溫涼的手從從自已衣襬往上面摸，陳向山意識到哪裡不對了，宋汀軟軟地嗓音在自已耳畔響起：“哥，你褲子給我脫了，料子太硬了，硌得慌。”
陳向山的眼睛忽地瞪得溜圓，他刷的開啟燈，看見跟自已在同一個被窩的人，正是忙碌了好些天都沒見到的、心心念唸的人。
“宋汀？你怎麼在這兒？”
埋在被子裡的少年睏倦得露出一個腦袋，睫毛忽閃，他只看見他櫻色的飽滿嘴唇張張合合，少年揉吧下眼睛：“給你鑰匙的老師沒跟你講嘛，那是我導師。”
陳向山沒忍住在他鼻尖上輕啄一下，他可算明白剛剛那個李姓老師幹嘛瞪自已了，他沒忍住笑起來:“沒有，所以我不知道你在這裡，這邊訊號太差了，我給你發訊息你也沒回。”
宋汀仰頭回應他：“那得懲罰你，房間裡來了人都不知道，如果是別人呢？”
少年軟軟地咬住他的下唇，黏黏糊糊地要貼不貼的。
陳向山只覺得可愛，“那你懲罰吧。”
“不行，”宋汀沒忍住打了個巨大的哈欠，“不行，我太困了，等我睡醒再來。”
宋汀喜歡被抱著睡，陳向山總是熱烘烘的，天冷時的大熱源，他習慣雙腿交疊著，頭埋進他的頸彎裡，就像他的柯基小狗習慣在自已的床尾找到一個最舒服的姿勢一樣窩好。
陳向山調整了一下姿勢，把某人圈進自已的懷裡，幸福得眯起眼來。
窗外的雨聲噼裡啪啦地敲打著玻璃窗，窗外是暴雨的嘶吼，窗內卻讓思緒變得平靜。
大雨就像想讓一座城市顛倒，在屋內全是愜意的寂靜裡，某人忽地被踹了一腳。
“給我把褲子脫了，髒死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