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澈一愣。

李玉臣的話很突兀,他差點沒能在第一時間聽出他的弦外之音。

銀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已一路跑來經過的路線,他的確似乎沒怎麼關注旁邊有沒有人,離開食堂以後,就一直渾渾噩噩的。

“你和莊雨吵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李玉臣言簡意賅地解釋,“也不用在我面前說那些沒用的,我知道你聽得懂。還有建議你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副急不可耐地表情,已經把你想幹什麼都寫在臉上了。”

銀澈沉默了片刻,心臟在急劇收縮了一下以後,又平靜下來。

他靠著欄杆,懶洋洋地盯著外面被陽光照得透明的新葉,“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說回來,老師,您好像對我和他的事情,關注得有點過頭了吧?”

李玉臣想抽菸的慾望更深了。

但也只能叼著煙,解解饞。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銀澈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漫不經心,但他的肢體動作暴露了他的緊繃。此刻這個年輕人就像豎起渾身倒刺的刺蝟。

讓他頭痛。

“老師關心學生,是理所當然的吧?”

李玉臣看了一眼表,決定不再和他繞彎子。

“我知道你喜歡夏遲。”

李玉臣直截了當下定論。

“但如果你為了他好,就把自已那點自我感動式的感情爛在心裡,別冒冒失失地做傻事。”

銀澈沒有回答,而是和他長久地對視,眼底像封凍的井面,又冷又漆黑。

二人視線交鋒之處像有無形的火花迸射,但李玉臣對銀澈的挑釁無動於衷。

雖然很早熟,但到底也只是個學生。

“為什麼?”

銀澈最終問。

李玉臣下意識動了動手指彈菸灰,然後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已根本沒有點菸。

“銀澈,你覺得呢?夏遲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清楚。他還太小,他還很年輕。我不懷疑如果你放手去追,他很大機率會被你打動,因為你比他強,比他有資本,你的成長環境讓你見識的東西比他多得多,可以輕而易舉獲得他的崇拜,他的信服。”

李玉臣緩緩開口。

“但這不公平,銀澈。如果你們在一起了——你只需要像從前一樣,展現出你討人喜歡的一面,付出一些對你來說不重要的時間和金錢,等未來的莫一天如果你厭倦了,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抽身離開。但他不行,銀澈。他沒有你那麼聰明,學習需要非常努力才能有進步,他的家境也很困難,高考對他來說是賭博不是敲門磚。”

銀澈盯著操場的方向,冷笑。

“你又不是我,你以為你很瞭解我?你怎麼知道我是想玩玩兒?”

“我並不是說你想害他。但你可以假設夏遲沒有遇見你是什麼光景——他明明可以順順利利畢業,找個工作,交女朋友,過平凡普通,起碼沒有阻力的日子。難道你覺得他非得要和你攪合在一起,天雷地火,能在一起多久算多久,才會更幸福?或者說到分手的時候,你補償一大筆錢給他?”

李玉臣的話極其尖銳,銀澈的臉色蒼白起來,但讓李玉臣意外的是,他竟然還能強忍著怒氣繼續往下聽。

李玉臣倒是對他多了幾分切實的欣賞。

“你自已都覺得這是一種褻瀆才會憤怒,可如果要走下去,遲早有一天你們的差距會體現在身份上金錢上……我知道你喜歡他什麼,可夏遲才多大,他難道要為了讓你喜歡,就一直不長大嗎?”

李玉臣低垂眼眸,把煙夾在了指尖。

“也許你覺得我把事情說得太嚴重了,夏遲也可能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就算真的分開也會乾脆利落地把你忘了,繼續讀書,但就因為你的一已私慾,你真的要讓他賭嗎?”

李玉臣撥出一口氣,他忽然又覺得自已太過殘忍,稍微放緩了語氣。

“沒有人不會變,尤其是你們這個年齡段,每天都在變……我在你們這個年齡段比你更像個怪物,事實上,我做了你想做的事。但我輸得很慘。”

夏遲是一張白紙。

而單純到複雜的過程,是不可逆轉的。

就在這時,銀澈終於開口。

“你發現自已不愛他了嗎?”

李玉臣笑了笑。

“差不多吧,我開始嫌煩,覺得到此為止也無所謂,但從沒想過我已經把人家的人生攪得一團糟……最可怕的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還愛他。”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錯過不是錯了,而是過了。

能夠阻止悲劇的辦法,就是在源頭上扼殺。

“你不能讓他變得需要你。他本來可以不需要你。”

李玉臣把煙放回了煙盒裡,打算轉身離開。

該說的都說了, 聽不聽是銀澈自已的事。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銀澈的聲音很壓抑,從身後追來。

李玉臣沒有回頭,只是擺手。

“我只是不讓你告白,你要喜歡我怎麼攔得住?如果三年以後你還喜歡,那也恭喜你,有個先天戀愛腦聖體,能打復活賽了。”

*

離開食堂以後,夏遲一口氣跑回了教室。

手很燙,臉也很燙,渾身上下都發燙。

好像被人扔進了灼熱的,沸騰的海水,無處可躲。

他坐在座位上,看著其他同學像往常一樣在教室裡閒聊,寫作業……

好難過。

為什麼只有他,變得不正常了。

從食堂逃走,只是當時的本能反應。等夏遲遠離了人群,才立刻回過味兒來,他這樣的行為……好像很傻。

他明明應該表現得若無其事一點。越是激動,顯得他越在意,這點常識,他還是有的。

可是那一瞬間,他很害怕。害怕到根本無法控制自已。

夏遲也想不通自已在怕什麼,怕自已和銀澈的關係被誤會?可是他只需要解釋清楚就好了啊……思來想去,他似乎很怕去看當時銀澈的表情。

他和銀澈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

他一遍又一遍地和自已強調這件事。

那銀澈呢?

他是怎麼想的?

心中有個猜測,但夏遲卻拼命不讓自已去想它。他覺得那不可能,並且羞於承認。

他不該突然跑掉……現在他甚至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銀澈。

夏遲僵硬地坐在座位上摩挲著作業本。

啊,完了。

他跑得太急,帶到食堂去的練習冊沒有拿回來!

夏遲起身,著急地打算返回食堂尋找,不過他還沒走出教室門,樓道里忽然爆發出一聲喧譁。

“校草和人打起來了!”

夏遲腳步一頓。

銀澈?銀澈這麼快也回來了?

銀澈怎麼會和人打架?

夏遲心臟在胸口裡晃晃悠悠,想後退,他現在還是不敢面對銀澈,可是腿瘸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走到門口,他立刻看見了銀澈。

很多人都圍在一起,還有好幾個男生在拉著銀澈。

地上躺了一個男生,他也挺眼熟……那不是莊雨嗎?

剛剛才開他和銀澈噁心玩笑的討厭鬼。

“銀澈,你和莊雨到底怎麼了?別動手了,我擔心他被你打死……”

林逸然死死拉住銀澈的胳膊,轉頭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夏遲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對方看向他。

林逸然二話不說就對著他招手。

“夏遲,你快過來勸勸銀澈。你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嗎?”

夏遲心臟一跳,發現銀澈聞言也看向他。

銀澈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把臉別開。

“跟夏遲沒關係,是莊雨發神經,當著我的面造謠。”

銀澈甩開林逸然的手,上前輕輕居高臨下地盯著正努力咬牙爬起來的莊雨,態度厭惡。

“從今天開始,你最好別再惹我。”

銀澈轉身,環顧所有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的人。

“我在這裡也把話說清楚。我不打算在高中時期和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交往,也沒有喜歡的人。所有有關我戀情的八卦,最好不要傳到我耳朵裡。”

銀澈笑了笑。

“這不是請求,是威脅。誰和我作對,我跟他拼了。”

說完,他大步走向教室,路過夏遲身旁沒有任何停留。

全場靜默了一瞬間,然後爆發出激烈地驚歎。

“校草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但是他剛剛好帥哦。”

至於地上的莊雨,狼狽地爬起來,一聲不吭,默默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他的人緣其實一直都不怎麼好,只是先前大家預設他是銀澈小團體裡的人,所以接納他。

此刻他和銀澈分崩離析,所有人竟然都很默契地選擇了遠離他。

林逸然嘆氣。

“到底在搞什麼?”

他回頭,看見夏遲還呆站著,壓低聲問。

“夏遲,你是不是……”

夏遲有點詫異林逸然會主動和自已搭話,不過林逸然話說到一半,卻又搖頭。

“算了,你們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還想多背幾個單詞,拜拜。”

林逸然也走了。

夏遲覺得很莫名其妙,心情更差了。

剛剛銀澈沒有理他。

可是……他又沒有做錯什麼。

為什麼一副他得罪了他的樣子?

夏遲默默回想了剛剛銀澈的每句話。

其實他應該高興才是,銀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話說清楚了,應該沒有人會再誤會他和銀澈有什麼了。

但心裡還是有點怪怪的,開心不起來。

夏遲默默回到教室。

他真的變得越來越奇怪了……

回到座位上,夏遲忽然一愣。

他的課桌上重新出現了那本他忘在食堂的練習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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