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豆腐是姜黎頭腦一熱的想法。
好在她的行動力還不錯，豆腐做出來了，也談好了合作。
跟王淵說了賣豆腐的事，並許了他一成利，他自然是一百個願意。
一斤黃豆可以做五斤豆腐，黃豆三文錢一斤，製成豆腐可以賣十文錢。剛開始姜黎準備一天做五十斤的豆腐，除去人力物力，一斤豆腐可以淨賺大約七八文錢。
做豆腐剩餘的豆渣，可以餵雞餵豬，也能做成豆渣餅，豆渣粥，總之主打一個不浪費。
和刁大嫂交代了豆腐的做法和數量，第二日一大早，她就早早起來忙活。
太陽昇起來，五十斤的豆腐也製作好了，一斤一塊切好，整整齊齊碼在兩個大木托盤裡，上邊蓋了保溼防塵的細紗布。
今天是第一天賣豆腐，姜黎決定跟著王淵和施小草一起去縣城。
豆腐嬌嫩不能顛簸，再加上路途遙遠，所以三人坐上了村頭老馬頭的牛車。
牛車每天去縣城一趟，想坐車每人拿一個銅板就行。姜黎他們去的時候，車上已經有三四個人了。
坐在最前邊強顏歡笑的婦人身穿石青色細棉布的襦裙，髮髻裡插了一支銀簪，帶著個六七歲的小孩，身邊兒還坐著個十五六的大姑娘。正是村長的兒媳婦李氏和她的兒子李狗蛋和大女兒李春丫。
還有一個身體前傾滿臉帶笑的女人，一臉諂媚的跟村長媳婦搭話。
這女人姜黎不太熟，施小草卻是知道的。
她是縣裡的張媒婆。
幾個月前，奶奶託人跟她搭了話，帶著一筐雞蛋和她親自上門，希望這個媒婆幫她相看一個合適的人家，張媒婆端坐上首連胳膊都沒抬一下，只施捨般的瞥了一眼她，又問了家在哪裡，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什麼人，就打發她們走了。
後來也說了幾個媒，可不是身體殘疾，就是暴虐年邁，亦或是大戶人家想要買妾，施婆婆怎麼能願意。那張媒婆還說他們家挑三揀四，最後只好不再相看了。
沒想到對村長家竟是這副嘴臉。
施小草不著痕跡的抿了抿嘴，跟著姜黎上了牛車。
村長兒媳婦看到姜黎三人上車，只點頭微笑打了個招呼，張媒婆隨意朝後望了一眼，瞧著是認出了施小草，卻並沒上前搭話。
忍受著媒婆對李氏誇張的奉承，她們終於乘著牛車緩緩地朝著縣城去了。
到了縣城，姜黎並未帶著王淵和施小草去村子裡人常去擺攤的集市，反而是領著他們朝縣城中心去了。
青山縣雖然不算富庶，但手裡有些閒錢的人家卻並不少，越往縣城中心去，兩旁的商鋪和房屋便越氣派。
一斤豆腐半斤肉價，姜黎帶著幾個孩子看起來又面生，買豆腐的人寧願去老字號的豆腐坊，也不會輕易相信他們三人——萬一豆腐不好，那豈不是虧了。
所以憑著現代社會推銷和銷售的經驗，姜黎準備毛遂自薦，把豆腐先賣給酒樓和富戶。
除了價格低廉品種單一的食肆，縣城裡能稱得上酒樓的統共有三家。
城南的十里香，城北的悅來軒和昌順酒樓。姜黎只知道悅來軒是萬老爺的產業，昌順酒樓則是一家老字號傳承。城南的十里香是新開不久的酒樓，無論是價格還是裝潢，都比城北的這兩家都更高更好，背後的老闆不得而知。
帶著豆腐和兩個孩子，姜黎先去了萬老爺的悅來軒。
上午還沒開檔，肩膀上掛著汗巾的夥計在店裡忙活，大廚朱大海捏著一把小茶壺在櫃檯旁與掌櫃閒聊，抬眼間就看到門口進來三個人。
“這位夫人，咱現在還沒開檔，您要吃飯先坐一會兒？”夥計忙上前招呼。
“我不是來吃飯的，我來賣豆腐。”
店裡每天雖然確實需要豆腐，但都是在縣城老王家買的，自然不會再去買這娘子的豆腐。
“不買不買，我們酒樓不缺豆腐，快走吧！”
施小草頭一次到這麼氣派的地方，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聽到夥計驅趕的話，好不容易挺直的腰背又縮了下去。
“您瞧瞧，這是我娘自已做的豆腐，可好吃了！別處都買不到！”王淵朝四周望了望，瞧著掌櫃和朱大海站在櫃檯旁不幹活，應該比夥計厲害些，便費力的端著一盤豆腐跑到二人面前，託著舉到他們面前。
朱大海懶洋洋掀開蓋著豆腐的紗布，看了看下邊白嫩的豆腐。
倒是挺乾淨。
比老王家的豆腐還要白一些——合作久了，老王家送來的豆腐就不甚上心了。
前些日子，自已的夫人去老王家買豆腐，只說了一句豆腐有些散，便被老王家的追著說了一番，說什麼豆腐本就是這樣，旁人吃了都沒說散，花著買豆腐的錢，難不成還想買豆乾麼。
“是每日都有嗎？多少錢？”
身為大廚，朱大海在酒樓很有話語權，左右買誰家的豆腐都是用，倒不如換一家。
王淵一看有戲，眼睛都亮了！
“每日都有！您買的多了包送上門。”姜黎說道，“價錢是十文錢一斤。”
“再便宜些，在別家買都是八文錢。”朱大廚這話不假，他們酒樓每天都要十幾斤豆腐，自然比旁人拿的便宜。
“不是不便宜，實在是不賺什麼錢。”姜黎卻不準備降價，“這豆腐您大可嘗一嘗，和別家的都不一樣。”
“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秘方，曾經在京城給貴人吃的！這豆腐吃起來不僅不澀，還有清熱敗火的功效，且比旁的豆腐更容易入味，無論是燉炒還是涼拌都合適。”
朱大海掰下一小塊豆腐放到嘴裡。
入口確實如姜黎所說滿口清香，毫不苦澀，果真比老王家的豆腐好。
“行，先要十斤。”如今天氣炎熱，這豆腐若真有清熱敗火的功效，店裡可以上一道涼拌豆腐的小菜。
“好嘞！”一百文錢到手！王淵的動力被徹底激發出來。
而後三人又去了不遠處的昌順酒樓。
同樣的話術，這次姜黎讓施小草來說了。
昌順酒樓是一家姓白的祖傳產業，這個時候店裡沒客人，一家幾口正圍坐在桌子前喝茶算賬。
“掌，掌櫃的，請問要買豆腐嗎？”施小草在外邊鼓起勇氣，一隻腳踏進門內，聲音細如蚊蠅的說道。
屋子裡的幾人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只看到一個穿著破舊的怯生生小姑娘站在門口。
“你這小丫頭真不懂事。哪有一早上上門討錢的！你下午再來也行啊！”一箇中年女子站起來來驅趕施小草，語氣卻不算難聽，只帶了些嗔怪。
“走吧，做生意的忌諱這些，下次可別在沒開張的時候討錢了。”
“我......我不是討錢的，我是來賣豆腐的！”趁著她走近了，施小草大聲說道。
這時那婦人才看到門外還站著兩個人，手裡託著兩托盤豆腐。
“呀，賣豆腐的呀。”她走到豆腐旁，掀開蓋布看了看。
“娘，咱家買豆腐不？我瞧這豆腐不賴。”高聲對裡邊喊了一聲。
“娘子，我們的豆腐好。”施小草看這婦人沒有為難她，也不那麼緊張了，上前推銷起豆腐，“是獨家秘製的，老人小孩都愛吃，吃了還清熱敗火，最適合熱天了。”
模仿著姜黎方才的話術，施小草越說越順暢，“您買的多，我們下次還包送上門，旁邊的悅來軒都在我們家定了。”
“你覺得合適就買幾斤。”屋子裡傳來了回話，那婦人看施小草心生憐愛，聞言也買了十斤去。
有了開頭，後邊就容易了。
城北多居住著商賈富戶，給兩家酒樓推銷完後，姜黎又帶著兩個孩子挨家挨戶叫賣豆腐。
剛開始施小草還不習慣高聲叫賣，只王淵站在街道來回扯著個嗓子嗷嗷的叫喚著“賣豆腐~”
後來施小草觀察後覺得這樣做太耗費體力了，便先站在門口叫門，再推銷豆腐。
目標精準後果然效率更高，平時想要買豆腐還得自已去打，現在不出門就能買到酒樓同款的豆腐，價格也不貴，顧客自然願意買個一兩斤。
沒一會兒，三十斤的豆腐就又賣出去十幾斤。
還有十來斤豆腐，姜黎還準備去城南的十里香推銷。
上午過半，日頭越發曬人，三人快步走在去往城南的街道上。
行至一處熟悉的地方，姜黎下意識的望了一眼。
這一望，就看到那戶大門推開，幾個熟人站在門口笑著說了什麼。
他怎麼在這裡？
姜黎心裡一驚，恍惚抓到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