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
戰火紛亂,太多的人流離失所,他是怎麼活到了現在,他已經忘記了,他只知道,他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走到了離內陸不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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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個小村子,不過早已經荒無人煙,到處是野草,高的都快到他的胸口了。
他摸了摸口袋裡裝的那一袋子壓縮餅乾——是他在一個廢棄的無人售貨機裡摳出來的,讓他感到親切的是,上面印的是漢語。
等到了內陸,或許,就有人可以幫他了。
剛進村子沒幾步,隱隱約約傳來腳步聲。
他開始警惕起來,可還沒等轉身,耳邊一個聲音響起,太陽穴上冰冷的觸感令他一愣。
“別動。”
是用當地的語言說的。
他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什麼,只是腦袋裡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拐角處出現了一個少年的身影,那人也拿著把槍,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
“你們柳葉不是有規矩的麼?不能傷及無辜,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開槍打死這個小孩!”
挾持他的男人呼吸有些急促,他感覺到了,男人的手也在發抖,是害怕。
不過,意外的是,剛剛還和他說了當地語言的男人,現在卻在和少年說著漢語,這讓他有些好奇了。
難道是老鄉?
“你,你把槍放下,放我走,我就把這小孩放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少年沒有猶豫,把槍扔到一邊,眼睛死死地盯著男人。
“放了他。”
男人後退幾步,想要把他推開,自已逃跑,少年看準了這個機會,僅是一瞬間便閃身到男人面前。
一拳下去,男人被打掉了三顆牙,因為疼痛,男人不得已把他放開,抬手捂住自已的嘴。
少年不給男人喘息的機會,一腳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男人立馬飛到幾米之外,慘叫聲不止。
“現在還敢和我講條件?”
少年走過去,撿起男人掉在地上的槍。
男人疼得滿地打滾,也知道自已躲不過了,就讓自已死得明白些吧。
“你很年輕,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看向男人,眼中不帶任何情緒。
“汲星。”
汲星……
他還坐在地上,望著少年,心裡默默地念了一遍名字。
汲星,真好聽。
“嘿!”
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衝他喊了一聲,又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汲星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向男人,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慌張地看向正在盯著他的汲星。
“喂,小心!”
汲星眸光一閃,身子向後一躲,刀光從眼前閃過,額頭上一道血痕逐漸淌過。
汲星徹底怒了,彎腰掐住男人的脖子,男人瞬間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也跟著痛苦起來。
“有人要買你的命,你就必須死,跟老子在這耍什麼花招?”
“…你…你很厲害…比以…前的…厲,害了幾倍……”
男人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汲星看了他一眼,鬆開手的同時,另一隻手舉起槍,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柳夜琪說得對,自已確實太磨嘰了,別人5鍾就能搞定的任務,自已要10分鐘才能完成。
汲星隨手掏出煙盒,點上了一支,轉身準備離開,卻對上他澄澈的眸子。
有那麼一刻,汲星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自已似乎闖進了一片靜謐的世界。
過了幾秒鐘,汲星迴過神,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沒想到你還會說漢語,逃亡的?”
他還坐在地上,抬頭仰視著汲星。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汲星雖然只是少年的模樣,但略微粗糙的面板上明顯是曬黑的痕跡,輪廓的稜角也有些犀利,似乎天生便帶著貴氣,染了血的飛羽眉透著些不好惹的野性。
“……是。”
他回答。
汲星蹲下身,視線與他相平。
“多大了?”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只記得,我是2117年出生的。”
“17年?”
他與汲星離得很近,清楚地看見了汲星眼中的那抹詫異。
“你和我同歲啊。”
汲星打量著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瘦小到皮包骨的小孩和自已是同歲。
“有名字嗎?”
他搖搖頭。
汲星抿唇。
也是,在這裡,能活下來就算是慶幸了,名字?有誰會記住?
“要不,你加入我們,只要你肯吃苦,就能好好地活下去,不用躲避戰爭,而是靠自已,迎難而上。”
他望著汲星。
“也能吃飽飯嗎?”
“嗯。”
“那……”
他想了想,隨即點頭。
“我能吃苦,我加入你們。”
“好。”
汲星站起來,拉著他的手腕,大步向剛才的拐角處走去——那裡停著一輛摩托。
他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汲星的腳步,卻並沒有開口讓汲星慢點。
他呆呆地看向手腕處。
第一次有人牽著他走,帶著薄繭的手掌摩挲著他的面板,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心底生出。
“你以後就叫凌日吧。”
汲星忽然開口。
他回過神。
“希望你以後能成長起來,成長得……能足以照亮繁星。”
汲星迴過頭時,眼中已經多了幾分笑意。
“然後我就可以說,你是我救下的。”
看著那幾分笑意,他突然覺得臉紅心跳,想要拼命地抓住些什麼。
可他又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
他慌亂地移開目光,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卻突然被一隻手扳回去,耳邊響起汲星的聲音。
“凌日,別看。”
凌日。
他嘴角不自覺地翹起。
他有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