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過貨了?”岸上一個端著長煙槍的長辮子中年男子,穿著寶石藍的刺繡長褂,蓄著山羊鬍須,有一種高高在上,漫不經心的裝味兒。看這模樣在村裡是地位不低的。

“爺,都驗過了,都是雛呢,保管幹淨不會壞了大事。”

“行。”男子從鼻腔嗯了一聲,吐出幾口菸圈:“這麼多年你是知道輕重的,我記得……還有三年你的妻兒就可以接上來了吧?”

“是是是,承蒙您記得。”船伕侷促地點頭哈腰,不住用搭在脖子上發黃的破爛毛巾擦汗。

“你們幾個跟上來。”男人的目光落到徐文一行人身上。自顧自背手悠悠踱過窄窄石板路。

村子裡十分僻靜,縈繞著稀薄的霧氣,於是家家戶戶的下半截牆壁都是石頭壘就的,石基之上的牆被塗成白色,上面有星星點點的苔蘚和黴菌,看著心裡不太舒服,瓦遠看是黛青,可近看了徐文總覺的和凝固發黑的鴨血一樣顏色。

“知道都是來做什麼的吧?”男人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眯著眼,小小的瞳孔映著一點精光,瞥了身後的徐文等一眼。

“知道。”劉梧鳳接話:“我們將為外神服務,成為祂的奴僕,也享受無上榮耀。”

“哈咳咳、哈哈,有意思,這次的貨確實不錯。”男人被嗆得咳嗽幾聲,摸了摸鬍鬚,笑容隔著煙霧格外詭異,像個黃鼠狼精。

“知道的話就少動歪心思。”男人的語氣又沉下來:“上了島你們就出不去了,別尋死覓活惹祂不高興,我們都得倒黴。”

“之前有幾個不懂事的還害得我們賠了不少人命,你們要接受自已的命,不要多此一舉。”男人又揹著手悠悠向前走。

很快看見一棵大榕樹,樹很大,幾乎把圍牆吞沒,樹的細枝末條都繫上了紅色的飄帶,飄帶幾乎比綠葉還多,走近看都是生辰八字和姓名。

“叮啷——叮啷——”無風而響,聲如脆鈴。

眼前是一方祠堂的大院子,高門聳立,森嚴肅穆。

徐文驚出一身冷汗,原因無他,這叮啷聲和他敲過的“靈鈴”聲太像了,紅色的飄帶也像極了,可是並沒有人能參透因果,只渾渾噩噩過去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文一行人被領著踏過門檻,腿邁過門檻的那一剎彷彿日暮時分光線飛速逃逸,轉瞬間視野漆黑,但不是純黑而是紅的發黑。

一挪步,腳下是血海屍山,一縷一縷彷彿有生命的紅線攀延進血肉沒入經脈,手動一動,紅線也跟著顫動,並不疼,但徐文感覺自已彷彿被冥冥中擺脫不掉的因果宿命吸食。

有一種永生永世墜入阿鼻地獄不得超生的徹底絕望。

徐文曾經做過一個夢,那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悶熱的夏天被徹骨寒冷又絕望的恐懼驚醒,靜靜的房間裡只有風呼呼的吹。房間是靜的,又空又黑。

夢裡迷霧繚繞。他不停地走著,走著,不知道邊地走著……走到聽見了鈴聲。道上裡散落著不知道什麼時代的銅錢。

他不敢撿,也不敢看。只知道什麼東西快要見到了。

然後是八角燈籠立在一個湖泊前,一個發著古舊的暖色光,但徐文莫名覺得那不是光,是壽命和時間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另一盞燈是冷紅色的,周圍是濃墨般的黑影瞳瞳,徐文不敢靠近,彷彿再靠近一點就會萬劫不復。

湖泊清澈見底,但徐文莫名覺得很髒,好像沾染了人間無數業孽與因果,噁心又讓人無法拒絕,好想湊近一點看一看湖啊。

“你走不掉了。”一個“人”走了過來。戴著銅錢手串,掛著佛珠,很矮很小,彷彿是個小獸人。但徐文知道它很老,很恐怖,而且等了他很多年了。

徐文有一種感覺,祂身後無盡的漆黑中有一隻巨大的金色的瞳孔在暗處窺探。

“終於到你了……永無止境……不死不滅。”它說著徐文只能捕捉隻言片語的句子, 一開始還在遠遠的石道外,下一秒逼近徐文身前,身側一陣清風,徐文感覺自已的手指沒了,被扔進湖裡。湖水悠悠漾開一圈圈漣漪,有什麼契約正式被簽訂。

然後徐文隱約感覺這個湖泊的水是萬能的,可以解決世間一切冤孽,滿足一切慾望,可以醫白骨,藥死人,神仙妖魔都趨之若鶩。

可是它不能讓徐文長出手指。

徐文將永遠斷指,永遠殘缺,永遠永遠。

年幼的徐文十分惶恐,他想要祈求,訴說自已還沒有活夠,不想殘缺地過下去。他有一種犯下大簍子且永遠無法彌補的悲涼。

誰來救救我?

沒人能救我。

絕望,死亡,孤獨,活著,無窮無盡,荒涼孤老。

徐文看見那個“人”的帽子落下,那是一對狸貓耳朵。

“算了,再等等你。”那“人”說到,把徐文扔出八角燈籠所能照到的地方外。

徐文略過黑霧,撒著銅錢的狹窄道路,還沒反應過來就醒了。他第一反應是檢視自已的手。還好還好,手指還在。一種劫後餘生的莫大歡喜從頭到腳浸透全身。滔天的悲慘宿命在一瞬間收斂爪牙退回去了。

隱隱的恐懼被歲月壓下去,徐文很久沒有想起那個夢了。

夢的記憶不受人類自主控制,它存在,卻無法捕捉,無法調取,只會在某時某刻突然跳出來。像走夜路打哈欠時猛然被人拍了肩膀,回身卻街巷空蕩蕩。

“你怎麼了?”有人在耳邊問。

徐文猛然驚醒。原來自已還在庭院,高聳石門,參天榕木,深紅絲條,黑色牌位,縷縷薄煙。

“沒事。”徐文捏了捏眉心,發現墨魚他們已經不見了,站在自已面前是一個乾瘦得像老樹樁一樣的老婆婆,心中大駭,連退幾步。

“過來吃飯。”老婆婆拄著柺杖,顫巍巍朝低矮的小房子走去。

小房子比徐文老家的雞窩還小,光線還不好。一方小桌上只放了一盤窩窩頭,大概有七八個,桌下是一桶清水。其次是靠牆的小木床,散發著黴味。

這不會是老人住的地方吧?徐文暗自心驚這生活環境有夠艱苦的。

然而正感嘆著,木門傳來吱呀合上的聲音。光線霎時間更暗下來,接著是清晰的落鎖聲。

徐文:???!

“小姑娘,六天後會有人來接你,好好待著。”

不是,徐文崩潰,這破大點地方連個窗戶都沒有,吃的就只夠吃一天,拉撒怎麼辦?哦對,他現在還不知道變成女的該怎麼上廁所。

徐文惆悵地繞著屋子踱步,這破門上的是纏了幾圈鐵鏈才落得鎖。他一不會撬鎖,而不能像劉梧鳳一樣一踹就把門踹開的偉力。

我要不要回去報個健身班?徐文就著涼水一邊嚼吧嚼吧窩窩頭,乖巧地等著見招拆招,順便等朋友們能不能過來救自已。

本來就是下午,很快就入夜,徐文爬上床囫圇睡了一覺。

半夢半醒間有什麼東西敲到門上,又咕嚕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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