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被稱為英宗的正統帝朱祁鎮,乃孫太后嫡子,親兒子被殺,孫太后自然心痛,急於復仇。但世情輿論這般模樣,深知此時此刻,這無功將實在是殺不得。否則必民議紛紛。剛打贏了仗,就殺功臣,這不合道理。

大太監金英深知孫太后糾結之處,

“太后,想要殺這楊家賤婢,不一定非得砍頭,凌遲啊”。金英有些想法。

“如今民怨紛紛,想殺這賤婢,朝堂諸公也不能透過,可不殺她,卻又難解我心頭之恨。我那可憐的兒啊~~”

先皇死的早,孫太后只有這一個嫡子。世間女人最苦最難是三樣,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自已獨佔了兩樣。孫太后不免悲切。

“太后,民怨不足懼,老百姓什麼時候又沒有怨氣了,他們天天都有怨氣。”金英寬慰孫太后。

“那賤婢從詔獄送往刑部,還那麼多人圍觀叫屈。”孫太后很清醒。

“太后,他們哪裡是叫屈去了,他們都是去看熱鬧呢?臣下聽說,他們都是去看看那無功將的大腳丫子到底有多大呢?”金英說的倒也沒什麼錯。

“那這麼說,百姓怨憤不足為懼了?”孫太后略略有些心動。

“不單不足為懼,還能因勢利導。讓這百姓來殺了這賤婢。”金英心中已有定計。

“快快給老婦道來?”太后心情急迫。

“太后,這百姓要說有什麼怨憤,讓朝臣不敢殺這無功將。那也是少數人鬧騰罷了。

既然百姓這麼多想法,那乾脆讓百姓來決定殺不殺無功將好了。”金英幫著細細分析。

“這百姓又如何決定一人生死?”孫太后很迷惑。

“太后,可以把這賤婢送到菜市口,讓闔城百姓都來鞭撻,鞭不死,自然是太后仁善,鞭死了,那就是百姓之意,須怨不得皇家。”金英和盤托出。

“對啊,讓百姓們輪流去抽她鞭子,滿城百姓都愛熱鬧,有個幾百人,一人抽一鞭子,幾百鞭子也就抽死這個賤婢了。要是抽個幾千上萬鞭,指不定給她抽成一坨爛肉,這可比凌遲來的更痛快,真是妙計。”孫太后難得露出了笑臉。

“太后,古來有萬民傘,現在咱就給她叫做萬民鞭。就讓她死在這萬民鞭下,既順了這民意,也不傷皇家體統。”金英心思靈動。

“就依此計,速速報與皇帝,朝臣周知。說老婦我網開一面,這賤婢生死由闔城百姓公決。”孫太后臉上難得有了點笑顏。

刑部大牢在京城西南角,東屬陽,西屬陰,刑罰獄訟屬陰,而南方為八卦裡的兌宮,也主口舌是非官司訟獄之事。故此大牢一般總是在一城的西南方。

如果是縣衙,則是在衙署內西南角。

大牢自然也是在刑部院子內的西南角。

兩個錦衣衛用槓子扛了女將直入重犯區,牢中管事給找了個最裡面拐角偏僻的重犯牢房,兩人把女將往樑上鉤子上一掛,抽了槓子,便算交卸了差事,又領了回執,便早早的走了。

樂逸幾乎是跟錦衣衛前後腳進來的。雖說是刑部大牢,可對於樂逸幾乎是不設防一般。

這原因嘛,一是他年紀輕,只是個童子。

二卻是因為他從小長在皂衣巷,跟這些牢頭,衙役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關係。

誰家裡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都是樂逸和他父親幫著料理。甚至牢裡的罪犯得了病,找人醫治,也多是他父子倆救治。牢裡罪犯得的最多的其實還不是病,而是受的傷。這樂家父子於這跌打損傷方面歷來為人所稱道,獄中受傷者甚多,父子倆進出這監房跟進出自家大院幾無區別。且這樂逸年齡幼小,涉足範圍甚至更廣一些。即便是女牢房,重犯牢房,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這其實便是樂家父子雖然沒開什麼藥鋪醫堂,仍能在京師生存下去的原因。每日裡總有病人,那又何必開什麼醫堂藥鋪。

楊鈺兒不止是女犯,還是武藝超群的重犯,

牢中就把她安排到了把守森嚴的重犯牢房,

悍勇女將兩手兩腳都被鎖鏈倒捆著,左手鍊銬右腳,右手鍊銬左腳,形成交叉鎖鏈,雙肘雙膝也都各有肘銬,膝銬。脖頸上還有鐵環銬鏈著雙腳腕。這是最兇殘的駟馬倒攢蹄,歷來都是對付那些武力強橫的重刑犯,防止逃脫的基本操作。

倆錦衣衛從她手腳間穿插過一把門槓,就能挑著無功將穿門越戶。

有那衙役開玩笑,“這都要比捆綁老虎還要結實了,還怕什麼逃跑,反抗的。”

兩個錦衣衛嗤之以鼻:“你們知道什麼,這無功將鎖了全身,都能把人打出去。七八個人按都按不住,你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本來送進牢房即可,那倆錦衣衛把無功將的強悍稍加描述,就給改成了再吊幾個時辰。

對於重犯裡面武功高強的犯人,獄卒們早有辦法,多餓幾頓,不給吃飽飯,每天吊幾個時辰,在方寸磚上面吊著站幾個時辰,大腿小腿銬一起跪幾個時辰。都能讓人血脈不通,筋骨痠麻,再高的武藝,也沒能力跑出牢房半步。

可再強的堡壘,都會很容易從內部找到漏洞。

這重犯牢房的宋牢頭恰好就是皂衣巷跟樂逸住對門的宋大伯,這也不是巧了,即便不是宋大伯,其他牢頭也都熟識,大多也會互相賣個面子,樂逸進出牢房本就輕而易舉。跟宋大伯說,犯人病重,需要一直伺候。那老宋擺擺手,讓樂逸自已隨便玩耍,渾不當一回事。牢中盡有那各種找補摟錢的方法。犯人家屬貼補點銀兩,照顧照顧,那都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要說是古代,便是某個現代,君不見那判了死刑的,死緩的,不照樣在外面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難道現代監獄設施就比古代差了?就關不住重犯?

吏治腐敗,吃拿卡要,古今一也。這天下從來就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因為人心,人性就總是那般趨利避害,自私自利,有點權利總有辦法換成碎銀幾兩,結果自然也就總會是這般模樣。

樂逸進來前,給宋大伯捎了兩罐蜂蜜,宋大伯待要推辭,樂逸忙說,這是請宋大伯轉送給司獄大人的。給宋大伯的卻是兩小罈子好酒,燒雞,熟牛肉,幾十根鮮嫩的綠黃瓜。整整扛了一個小麻袋。這可把宋大伯高興壞了,此時蜂蜜價比黃金自不用說,牛肉,好酒也是稀罕物件,但其實都不如黃瓜金貴,

大冬天,別說黃瓜了,連片菜葉子都見不到。平常吃的最多的就是鹹菜疙瘩。

趕緊把黃瓜藏起來一多半,準備下值時,帶回家給老婆子嚐嚐。

樂逸見了,忙與宋大伯說知,院子裡早給大夥兒準備了菘菜,黃瓜,各一大堆,家裡面早都吃上了,這些就是給宋大伯在牢裡邊吃著玩的。老宋知道樂逸家傳醫術甚是不俗,出門行醫總能搞到些稀罕玩意,也不覺得稀奇。徑直拎著蜂蜜和七八根黃瓜,去找了司獄打通關節。

不多時,老宋笑嘻嘻的從司獄那裡抱了罐子茶葉回來。告訴樂逸,司獄說了,無功將在詔獄飽受折磨,突發疾病,須郎中近身看護,特尋一童子照顧。云云。

樂逸大喜,跟宋大伯說一聲,直奔重犯牢房而去。

宋大伯也叫了牢中衙役,分享燒雞美酒。言說是咱家侄子大丈夫孝敬的,大家儘管吃吃喝喝。果然這縣官不如現管,只須把底層胥吏打點好了,那便無有不利。於是牢中上上下下俱做了睜眼瞎子,只要樂逸不是劫牢反獄,隨他在牢中折騰去。

樂逸進了重犯牢房時,已是酉時過半,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許多。讓獄卒大叔鎖了牢門,自去尋宋大伯吃酒。

牢房高處只有一扇鐵稜子封鎖的小小窗戶,透過來些微光亮,能看到自家姐姐仍舊是駟馬倒攢蹄,被高高吊著,螓首低垂耷拉在胸前,長髮倒垂,雙眼緊閉,樂逸心中大痛,臨過來前,早就聽街坊鄰居把最近發生的事聽了個七七八八。

聽來聽去更加心疼自家姐姐,對那退婚的徐家,開革楊鈺兒的楊家,反倒是恨不起來。

只覺得都是命運的安排,才讓姐姐能夠重新出現在自已面前。

思索如何把人從房梁掛鉤上放下來,怕自已力量不足,反而摔到楊鈺兒。拿出布簾,遮擋出一個小空間,進進出出坐隱空間,問明瞭貢川如何做,也拿了許多工具繩索出來。

等樂逸鋪好了厚厚的床墊子接在下面,重新拿了根繩索甩過房梁,套了簡易的滑輪,怕勒到自家姐姐,又把繩子給女將捆了個密密麻麻,如同繩網一般。

慢慢用力把女將從鐵鉤上放下來,解了繩索,那些鐵鏈卻一時解不開。

看楊鈺兒被鎖銬的悽慘模樣,樂逸不禁悲痛。

輕輕親吻,呼喚女將。

親親臉頰,“姐姐醒來。”

親親鼻翼,“姐姐醒來。”

親親嘴巴,“姐姐醒來。”

眼淚止不住的滴在女將的臉上,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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