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瑾抬手扯過安全帶,轉動腦子,思索著這個問題的答案。
周圍車輛一個接一個地駛過去,時不時傳出幾聲短促的鳴笛。
路口兩個車主各自從自已的愛車上下來,對著車身剮蹭的位置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身處喧囂中心的兩人,卻依然沉浸在他們的世界裡,對其他聲音充耳不聞。
餘瑾思索了片刻,說:“你要吃飯、要睡覺、要上班、工作偶爾還會出差......”
“總之,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你有很多自已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會讓我隨時見到你。”
明知道那是一句安撫性的話語。
而他自已就算再想念,也不會隨時隨地就去打擾桑聿珩。
餘瑾還是固執地,一板一眼地,指出了桑聿珩話裡的漏洞。
桑聿珩把餘瑾說的一字一句都聽進了心裡。
等餘瑾說完後,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摸摸餘瑾的頭。
“我可以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
話落,餘瑾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他很想厚著臉皮問問桑聿珩,一起睡覺,是怎麼個睡法?
是他睡在床上,桑聿珩單純地,和衣守在床邊?還是他們一起同床共枕?
在餘瑾的記憶中,他上一次和桑聿珩同床共枕,還是在他小學畢業那天。
這麼多年過去,他都快忘了夜晚窩在桑聿珩懷裡,把腿壓在桑聿珩的肚子上,是什麼感覺了。
不得不說,還真讓人挺懷念的。
桑聿珩的聲音還在繼續,“去外地出差,我也可以帶上你,至於工作時間——”
他頓了頓,誠懇道:“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可以把辦公室搬到你上班的地方。”
餘瑾:“!!!”
“算了吧。”餘瑾不自在地揉揉發紅的臉,“我那廟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佛。”
*
京市的天氣一天比一天暖,行道樹上尖尖的嫩芽長成了大片的葉子,街邊茂盛的薔薇攀著牆壁,開出一簇簇豔麗的花朵。
餘瑾養在8號院裡,精心澆灌的紅玫瑰也快要開花了。
昨晚他剛數了一遍,一共有15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他給其中9朵個頭均勻的做了記號,就等著它們開放的那天,把它們剪下來,送給桑聿珩。
最近這段時間,餘瑾總是不厭其煩地,對桑聿珩旁敲側擊。
確定桑聿珩是單身後,他才決定鼓起勇氣,用自已親手種出來的紅玫瑰,給桑聿珩表白。
他要把五年前沒能送出去的花,重新送給他。
眼看著花骨朵長的越來越大,餘瑾內心期待的情緒也越來越重。
夜晚,半夢酒吧依然鼓樂喧天,人聲鼎沸。
年輕的女孩們穿著清涼的吊帶和薄裙,踩著音樂的節拍,在舞池中熱舞。
少男少女們大方展示著自已姣好的身材,盡情揮霍稍縱即逝的青春。
舞池裡、卡座上、吧檯前,年輕的面容換了一批又一批。
桑聿珩穿著深色的襯衫和西褲,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走到距離舞臺最近的卡座旁,坐了下來。
最近半個月以來,他每天早晚都會準時接送餘瑾。
餘瑾在酒吧有演出時,他就會算著時間,先帶餘瑾吃飯,再把餘瑾送到酒吧。
之後,他會和其他來酒吧消遣的客人一樣,在這裡坐上一會兒,認真看著臺上的人,聽歌手演繹著或歡快,或憂傷的歌曲。
要說他和別的客人有什麼不同,大概就在於,別人是漫無目的尋樂子。
喝酒、聽歌、吹牛、物色當晚的獵物......
而桑聿珩的目的則是很純粹。
——陪餘瑾,等餘瑾。
他只會在餘瑾演出的一個小時內出現,等餘瑾的演出結束後,他們再一起回家。
偶爾工作太忙時,桑聿珩也會離開一會兒,回車裡處理點工作,或是去門口接個電話。
酒吧畢竟是個娛樂場所,這裡沒有一處是安靜的,環境使然,沒人會選擇在這裡面拿著筆記本裝敬業。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離開的,桑聿珩都會計算好時間,在餘瑾的演出結束前回來。
這些天,他聽餘瑾唱了不少歌曲。
每天一閒下來,腦子裡就會浮現出餘瑾唱歌時,跟著歌詞而轉換的,細微的表情變化。
餘瑾今天穿了件純白的襯衫,淺藍色的牛仔褲,和學生時代的裝扮很像,整個人都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舒緩的前奏響徹在人頭攢動的空間裡。
舞臺上,五官清秀的年輕歌手享受地閉著雙眼,輕輕晃動著微卷的短髮,在心裡悄悄打著拍子。
【著迷於你眼睛
銀河有跡可循
穿過時間的縫隙
它依然真實地
吸引我軌跡
......】
一道婉轉清澈的嗓音,隨著舒緩的伴奏,一起迴盪在熱鬧的酒吧裡。
刺耳的喧囂聲漸漸淡下去,人們很有默契地停止交談,安靜欣賞耳邊動聽的音樂。
餘瑾睜開眼,藉著昏暗閃爍的彩燈,視線直直地落到桑聿珩身上。
他的聲音聽起來纏綿悱惻,看向桑聿珩的眼神裡,有滿到即將溢位的愛意,也有無法坦言的剋制和憂傷。
怕桑聿珩知道他的心意的同時,更遺憾桑聿珩不知道他的心意。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也等著和你相遇
環遊的行星
怎麼可以擁有你
......】
桑聿珩目光幽深,緊緊地盯著餘瑾那雙住滿了行星的眼睛。
他也好想問問餘瑾,怎麼可以擁有你?
這是餘瑾今晚唱的最後一首歌,再過幾分鐘,他們就會一起走出半夢酒吧的大門,再一起回到春熙路,8號院。
【做個夢給你
做個夢給你
等到看你銀色滿際
等到分不清——】
悠揚的伴奏還在繼續響著,臺上的人卻愣在某個方向,忘記了開口。
周圍有目光敏銳的人,順著餘瑾的視線,望到了臺下正中央的位置。
那裡坐著兩位相貌出眾的男人,他們一個看起來成熟沉穩,一個看起來炫酷輕佻。
其中,頂著一頭藍灰色頭髮,看起來十分輕佻的那位男人,笑嘻嘻地攬過另一個人的肩膀,貼近對方的耳朵,悄聲說了句什麼。
餘瑾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也讀不懂模糊的唇語。
他很努力地睜大雙眼,腳下也不自覺的往舞臺的邊緣走了兩步,試圖把桑聿珩的反應看的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