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夫人卻正是風華正好的年紀,相貌雖稱不上絕色,但勝在氣度雍容,也是個端莊美人。湯夫人一身衣飾雖然簡單,但是細看,不難發現每件都非凡品。一身月白衣裙,素雅簡潔,只有襟口和袖邊不打眼的地方,用銀線繡著精細繁複的花紋,透出一股低調的奢華;腕間隱約露出的玉鐲,色澤飽滿,水色通透,也是玉中極品。

羅天都暗想這湯夫人,出生只怕非富即貴,湯大人有此貴妻,不缺財物,只怕就是真圖清名了。

大約是她盯得太明顯,湯夫人略偏了偏頭,一雙銳利的眸子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羅天都眨了眨眼,真心讚歎了一句:“夫人真是漂亮,就連年畫上的娘娘只怕也比不上。”

小孩子童言無忌,說話更顯真心,湯夫人聽了臉色果然溫暖了許多,連眸子也染上了一層暖意,笑著道:“這孩子真會說話。”

老太太大約是眼神不好,眯起眼睛朝羅天都看了一眼,也笑著點頭:“是個乖巧嘴甜的。”

說完又讓方氏坐,立時有人搬了三張矮凳來。

羅天都這才挨著方氏坐了,還好她一頓插科打混,沒讓她跪拜。

湯老太太這才像是對方氏母女起了點興趣的樣子,細細地問了一遍她家有幾口人,平日裡都忙些什麼。

方氏頭一回真正面對官家太太,頗為緊張,話也說不全,還是羅天都在一邊口齒伶俐地一一回答了。

羅天都打定主意要讓羅白宿科考,羅老頭和姚氏尚在,羅白宿就主動提出分家的事,雖然最後他們一家算得上淨身出戶,但若有人真要計較起來,還是羅白宿的不對,說不得哪天就被人鬧出來,她有心要為自家老爹開脫,在回答湯老太太的問話時,都挑些家長裡短婆媳相處的鄉間趣事來說,稍帶提一提自已家裡。她提得頗為隱晦,都是在講些鄉間趣事的時候,偶爾講兩句,眾人也不疑心。

她口齒清晰,條理分明,時不時地還加上動作手勢,講得活靈活現,湯老太太聽得津津有味,頻頻點頭,道:“我只道豪門大戶勾心鬥角,生存不易,沒想到小門小戶也有這般的煩惱。”

她這個身份年紀的人,便是說什麼也不會說人覺得不對,滿屋子的人都點頭稱是。

正說得高興時,青梅抱著湯若寧小朋友進來了。

“奶奶——”小麵糰一樣的湯若寧,軟軟糯糯地拖長了聲音喚老太太,又扭著小身子想從青梅身上跳下去。

湯老太太“哎”了一聲,喚了聲“乖孫”,手忙腳亂地接過湯小包子,摸了摸他的小肚子,鼓鼓的,顯是吃了不少,這才滿意了。在老太太的眼裡,再沒有比孫兒吃飯更重要的事了。

羅天都想起羅老頭每次也是喚自已乖孫,和老太太倒是不謀而合,大約天底下疼愛孫兒輩的老人都是這麼一個腔調吧。

湯若寧把頭埋在湯老太太懷裡,一雙漂亮的貓眼則偷偷地瞅著羅天都,小臉紅紅的十分惹人愛,羅天都很想上去掐一把。

湯夫人首先發現這個異狀,還沒開口問什麼,青梅察顏觀色,就先回答了:“下午的時候,我瞅著方大嫂忙著蒸米粉,就帶著羅小娘子陪小公子玩了一會。”

老太太彷彿這才想起叫方氏來的目的,感嘆了一句:“不怕你笑話,我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就這麼一個乖孫,他自來了這邊,便沒什麼胃口,餓得臉都尖了,我心裡急得,昨日他爹讓人送了一盆子米繭子來,這孩子居然吃了一碗,我這才舍了臉面,讓湯晗去接了你們過來。”

說到養孩子,方氏還能插上兩句,她見湯老太太果然慈眉善目,十分親切,心裡的怯意也少了幾分,勉強回了兩句,又和老太太交流了一會育兒經。

“咱們鄉下人,沒什麼講究,大人們要忙農活,也沒人整日看著,孩子們都跟皮猴子一樣,只要不玩火下水,都由著他們鬧騰,餓了回來,有口吃的能填飽肚子就成,磕磕碰碰地長大了就好了。”

方氏人耿直,見湯小公子那麼大了到哪都被大人抱著,難怪胃口跟貓兒似的。她覺得小孩子還是該活潑好動的好,哪怕皮了些,這樣才長得結實。

可是縣太爺家的公子,怎麼能跟鄉里潑猴一樣放養?方氏一番好心,卻不見得被人領情。湯夫人首先就挑起了眉,她出身南方名門世家,歷來只重學識品性,自小家中子弟就這樣被撫養長大,也沒什麼不妥。

湯老太太活得久了,倒是點頭贊同:“你家的兩個小娘子,雖然瘦了些,身子骨倒也結實。”她又摸了摸湯小包子的小背脊,對青梅道:“以後也不要總抱著他走,讓他自已多活動活動,曬曬太陽。”

“咱們這一輩子,不求富貴,只求兒孫平平安安地長大,這就是福氣了。”

“正是,我只想這兩個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其他的也不強求了。”這倒是方氏的心底話。

青梅笑道:“方大嫂這般謙虛,我看兩位小娘子,將來怕是有大緣份的。”說完,又拉著羅天都道,“小娘子雖小,也是個能認字的,指不定以後有多大的福份。”

湯老太太揉了揉湯包子的小腦袋,驚訝地道:“這般年紀,就能識文斷字了?可了不得,不知師從何人?”

不怪湯老太太驚訝,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別說是貧窮人家,就是有些豪門大戶生的千金小姐,大字不識一個也是有的。

這種場合是指望不上方氏的,羅天都只好又上前道:“平時我爹看書的時候,也會抽空教我認幾個字。”

青梅在一邊解惑:“小娘子的爹是秋水鎮的羅秀才。”

“羅秀才?”湯老太太想了一回,覺得這名字有點熟,“昨天湯晗還打發人來說了個笑話,說有個秀才在‘聚福樓’吃酒不給錢,把大嫂押在那裡的,好像也是姓羅吧?”

滿屋子的人都捂著嘴笑起來,只有方氏臊得臉通紅。

羅天都暗暗皺眉,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她可不想跟著羅白翰一起背黑鍋。當下眼珠子一轉,脆生生地道:“那是我二叔。”

湯老太太這才驚訝地道:“他是你二叔,那被押在酒樓裡的就是你們母女了?”她一直當笑話來聽的,沒想到居然是真事。

羅天都雖然痛恨羅白翰的行徑,但到底都姓羅,不管私底下兩家有多看不順眼對方,在外人眼裡那都是正正經經一家人,如今羅白翰丟了臉面,傳出去羅白宿臉上也不光彩,她也只能想辦法找個藉口替羅白翰稍稍挽回點面子。

“二叔從小就被送進學堂,眼裡只有聖賢書,不通俗務,那日只是忘了帶錢,正好我們母女路過,他腳程快急著取錢,若不是湯管事叔叔趕到,我們還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回去。”家醜不可外揚啊!

湯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也是大宅門裡鬥出來的人精,如何不明白,當下便笑道:“這麼說來,你們家倒是一門同時出了兩名秀才,別說是晉雍縣,就是華溪府,也是百年沒有的事。”

說完又對青梅道:“前兒得了幾塊好墨,老爺用了一塊,兩塊送了人,還有一塊新的,拿來給你方大嫂子帶回家去,正好羅秀才用得上。”

方氏連連擺手,口稱不敢,羅天都卻兩眼放光。

這年頭,讀書人的玩意都貴啊,她們辛苦一整年都買不齊一套筆墨紙硯,湯老太太一開口就是一塊墨,能讓她都讚一聲好的,必定不是便宜貨,她爹正好用得上。

青梅去取墨的時候,湯夫人對身邊的一個小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便笑著跟青梅一起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青梅手上捧了一個大木匣子,跟著一起出去的小丫鬟手上抱了一匹布。

“我想著庫房裡還留著兩匹藍布,家裡人都不愛這個顏色,放著也是浪費,方大嫂拿回去給孩子裁兩身衣裳也好。”

湯老太太點了點頭,對著方氏道:“正是,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不要推辭。”

方氏接也不是,推辭也不是,站在那裡,十分尷尬。

青梅將手中的木匣子放到方氏手邊,道:“這裡是一套筆墨紙硯,羅秀才正好用得上,也是我們老太太的一點心意。”

老人家體力不濟,再說了一會話,就眯起了眼,方氏便帶著兩個孩子起身告辭。

青梅送她們到門口,笑著道:“你們難得來一回,多留幾天,縣城裡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多逛逛。”

方氏手中無錢,便不怎麼想留在縣衙逛縣城,她擔心羅白宿一個人在家,白天要去挑堤,晚上回來還要自已做飯,一心想著早點回去。可是兩個孩子好不容易跟著她出來一趟,哪裡都沒有逛,就回去也有些不忍心,下一回再來縣城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她心裡猶豫不決,不想羅天都比她還歸心似箭,大清早就起床了,催著她回家。

“難得來一回,你不想到縣城裡逛逛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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