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秀才還心道：何況杜蘅之讀書也是相當刻苦的，和李廷不相上下。
他真是心驚這個學生的天賦和讀書努力的毅力，卻也心喜當年他這學生來了他這裡拜師，否則這麼好的讀書種子如何能落在他手裡？
他這學生學什麼都快了些，將比他進學早，卻一直不如他的郝鑠都比得不能入眼。當然，他也帶動了包括郝鑠在內的許多學生刻苦攻讀。
他聽學生李廷講，杜蘅之對像他這樣的窮學生從未低看過。親君子遠小人，為此李廷很是喜歡杜蘅之，也對他極為欽佩。
就因此，聽說杜蘅之家裡有待嫁的姐姐還未成親，李廷立馬便催促家裡去訪親繼而提親了。
告知他這個先生自已提親的事情時，李廷道：杜蘅之品行上佳，想來是家裡長輩教導的緣故，那其人姐姐的品行自然也不會差去哪裡的。
這近半年的月末測評，杜蘅之早將他的這些同窗都壓到了後頭，一直讓他們抬不起頭來。
按說郝鑠還不到該下場的火候，但其人自已想試一試，鄭秀才覺得這是歷練，能得些下場的經驗，便答應了。
前年二月，早讀完四書五經兩三年的葉思賢和衛彬都下場考了一回，鄭秀才對他們是抱有期待的，畢竟他們讀書天賦不下李廷。
卻最終，兩人考試的結果讓鄭秀才這個先生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如今哪怕他這個學生杜蘅之也是戧羽而歸，那他也不會為此而說什麼，畢竟其人才讀了不到四年書。
如今的縣太爺已經上任近三年，其人文風他們也瞭解的，走的是平實質樸的風格。
恰好他這學生也是如此類似文風，但卻更類亞聖，其人文章更顯意氣激盪，返璞歸真卻並不迂闊，反而時有意想不到的新論。
雖說他這學生的新論時有脫出四書五經範圍而收不住，需要他給幫忙拉回來，但其人確實文章寫的很開闊。
想來，他這學生上場考縣試寫文章應是沒大問題的，只不要太收不住就成，畢竟縣試主要考背書，策論他這學生只要剋制文章別寫的太外放收不住，這在他認為就沒多大問題。
就在鄭秀才這樣的期待中，縣試的時候到了。
二月初九乍暖還寒時候，大半夜裡，杜蘅之在杜志才的陪同下，二更未過半，也就是半夜十點左右，就拿著精心準備好的考籃以及浮票，站在了縣試考場的龍門外頭。
子時，也就是半夜十一點龍門開。
杜苒之已經是童生，考秀才只需等到院試和杜蘅之一起去府城考就成，如今且不必再參加縣試。
浮票就類似後世的准考證，上書有戶籍三代，具體住址，業師，保人以及考生自身面貌特徵等。
昨晚杜蘅之二更前頭睡得早些，這會倒也不犯困。
他那浮漂上寫著他面圓方有微須，眉濃無痣，膚白體精壯，手心中指處有薄繭，高約五尺六寸餘（一尺大概厘米，一尺十寸，五尺六寸就是大概一七四左右的個頭），右腿上三寸處帶舊疤，疤長約摸半寸餘。
然後浮票上還給他畫了幾筆簡略的小像在上頭，那小像意態看著還蠻像他的。
報名後看到浮票上關於他的描述，杜蘅之實在無法理解什麼叫面圓方，那到底他是面圓還是方呢？問了他爹，他爹說他是廣額又下巴略方，故而人家才如此寫，自此他這才沒再糾結。
原來，這意思他算國字臉。
杜蘅之心道他爹跟著他大伯陪考都考出經驗了，連這個都懂。
而他右腿上的疤痕，則是小時五六歲他學割麥時，不小心劃傷而留下的。
他左撇子，後來年紀見長，在家人強制下才換了右手拿筷吃飯，不過其他時候，除了用筆用筷，他仍是習慣左手行事做事。
這疤痕在報名時候屬於他的體貌特徵之一，也是要寫在浮票上的。他這就還好，他知道有人屁股帶痣，大腿根帶胎記，那也會被寫在浮票上的。
所以，他這個描述確實就還好，沒那麼如“臀上帶黑痣，股間有青胎”那般惹人發笑。
報名縣試前後，杜蘅之還有些惶惑心思，但到底也是前世經歷過不少考試的人，他也就用了一兩日時間，同時想著頂多就是沒考過罷了，又不是如作弊那般，以後不能再考，便坦然起來。
前朝還有本朝都是考生作弊終生不得再考，所以兩朝科考作弊的人都是少之又少的而不是沒有作弊的。
杜蘅之一直坦然到了如今，他堂哥還有家裡倒比他緊張許多，臨考前十天半個月家裡就開始幫他收拾進考場的東西了。
那些東西包括筆墨紙硯，裝水的竹筒、火摺子，應考的帶蓋帶鎖的考籃（防止旁人往你考籃扔夾帶陷害你作弊），防止屋頂漏雨考棚漏風的油布、門簾，裝考卷的油布袋子、抹布、碗筷勺子以及錘釘之物等，使之寫字不暈開而所墊用的毛氈布，能夠預防風寒且能安神睡眠的各種藥丸，防蟲醒腦的樟腦丸子、薄荷丸子和硫磺等。
當然還有兩層厚衣以及保暖的皮靴等……萬一下雨下雪淹了考棚，這些東西都有用。為防止作弊更防寒的高底靴不能穿，高底靴裡容易藏夾帶嘛。
至於吃食，則是杜蘅之他爹給他現做的。
在乍暖還寒還有倒春寒的陰曆二月日子裡，考試衣服規定只讓穿兩層，杜蘅之提前就讓家裡拿幾股線織布做了厚一點的衣裳。為了保暖，他還帶了氈毯進去。
他爹陪考多次，又因自家家貧多年，竟然連考生吃食他爹都會自已做。
現買太貴了嘛！
他爹給他做的是帶鹹味的薑黃椒鹽饃，本地特色饅頭，沒加芝麻，怕被查出有作弊意頭。芝麻在饃皮上可以擺造型，有人因此而作弊過。
這饅頭家家紅白祭祀等大事都要用，縣試考場上也是很多人經常帶，因此這裡的許多人家主要是婦人都會做。男人都要出去種地或做工，家裡做飯自然多是由婦人家來做。
考場上的吃食越簡單越好，畢竟縣試一場考一天六個時辰十二小時，晚上就能出來，吃得那麼好且不必，還容易引發腸胃疾病。就幾天吃的簡單點，熬不死人。
當然，考場也有賣縣衙準備的吃食，但畢竟挺貴，還是自家做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