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間什麼都看不見,坐在車上有些心慌,不知道許強摔的那個罈子到底放出了什麼東西。
許強神情緊繃又著急,他真怕司無間的眼睛被那不知道是什麼的粉末給燒壞了,腳下的油門踩得更深了。
他往山下飛快地開著,突然路中央憑空出現一個女人,直直地向他們車子撞來,許強趕緊往左打了方向盤,但是車速實在太快了,直接撞飛了護欄從左側的山路衝了下去。
司無間只感覺這車突然加速往左轉去,砰——一聲猛烈地撞擊,耳邊只聽見許強一聲慘叫,他猛地護住了許強的腦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只感覺車子天旋地轉地滾了下去。
當車掉入湖裡的那一刻,好像一切都結束了。
許強一直在混沌裡醒不過來,腦子裡不斷地閃過生前的那些片段,但是拼湊不起來,漸漸地碎了一地,他一直喊著司無間的名字,希望黃泉路上還能與他共走一段。
忽然有個人影站在了光的盡頭
“你是誰?我死了嗎?”
“去水裡。”
“你說什麼?”
“水,媒介…”
許強跑了幾步,追著那人衝出了亮光,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臉上扣著氧氣罩,他努力地吸了兩口,感覺肺都要疼炸了。
護士趕緊出去喊人:“輕傷的那個醒了!”
許強滿腦子都是司無間,他扯開了氧氣罩,但是胃裡感覺一陣噁心,醫生過來把他按住了:“不要命了!不知道自已腦震盪嗎!”
“大夫,車裡另外一個人呢?!”
大夫皺了皺眉:“還在搶救,他傷的比較重。”
“大夫我想去看看他…”
“病人家屬呢?病人情緒不太穩定,讓家屬進來看護一下。”
許強無力地躺在了病床上,看他媽坐在輪椅上哭的跟個淚人一樣被他爸推了進來。
“媽~”
“你說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從那麼高的山腰撞下來,真是撿了條命回來!”
“媽,我沒什麼事,除了有些頭暈,你知道間哥怎麼樣了嗎?跟我一起的那個人!”
老太太停止了抽泣聲:“聽說他沒系安全帶…傷的比較重。”
許強心裡咯噔一下,他忘了給間哥系安全帶了…難怪車翻下山的時候,他可以那麼快地抱住自已…
“爸,帶我去看看他。”
“你這腦震盪還沒好,不能走動的,他在搶救,你也幫不了什麼。”
“爸,求求你讓我去看看他吧。”
許強哭出了聲,他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
許強的父母想起了兒子提的那個員工,再看他這個樣子,恐怕兩人的關係不止朋友那麼簡單:“你別激動,這樣你坐輪椅上,爸推你過去看一眼,你得保證看一眼就回來。”
許強擦了擦眼淚點點頭,他坐上了輪椅,老爺子推著他往重症監護室的方向走去。
“不是說在搶救嗎?”
“已經做了手術……今天在重症觀察。”
“手術成功了吧,他什麼時候能醒來?”
許強他爸沒說話,坐著電梯,穿過了走廊,來到了重症監護室,看見一對和父母年紀差不多的夫妻,在監護室的門外依偎著站在一起。
這或許就是司無間的舅舅和舅媽,本來他們打算要一起吃飯的,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他們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許強也是微微一怔
“你是?”
“我是許強,他怎麼樣了?”
那女人突然哭了起來,那哭聲聽的許強恨不得站起來衝進重症室親眼看看司無間到底怎麼樣了。
“無間他…剛剛確診為腦死亡。”
老爺子趕緊按住了輪椅上的許強,就怕他會受到刺激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許強傻在了那裡,他不敢相信司無間被自已就這麼給害死了。
沒有哭也沒有鬧,異常平靜地問了句
“我能看看他嗎?”
他爸推著他,開啟了那扇通向病房的大門,許強坐在輪椅上,貼著玻璃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司無間安靜地躺在那裡,頭上包著紗布,眼睛閉著像他每個清晨熟睡的模樣。
“他的護身符呢?”
舅舅走了過來:“沒見過什麼護身符。”
許強還記得司無間抱著自已說那是他師父給他的,保佑他能平安歸來。
護身符丟了……他不能再平安歸來了。
“無間的父母就是出車禍死的,沒想到這麼多年還是逃不出這因果輪迴。”
他舅舅用手扶著那重症室的玻璃,似乎一下子人就老了,終究是連這唯一的外甥也沒保住。
許強心灰意冷,緊緊地盯著床上的司無間,他以前不信因果,也不忌諱把生死掛在嘴邊。
他記得那天,司無間在車上只是開了一句在墳頭直播的玩笑,就把他嚇得要命。
原來以前的不相信是因為不在乎啊。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老爺子推著許強出了重症病房,他了解自已的兒子,什麼事都不會藏在心裡,但如今這孩子太平靜了,冷靜得讓人害怕。
在暴風雨來時的傍晚,天空也會沉默而平靜,因為有些東西在慢慢地醞釀著…
許強彷彿忘記了那個等待死亡的司無間,每天正常起床,吃飯,站在病房的窗前看那日出日落。
他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就連父母都無從去安慰他,或許不提起那個人就是最好的安慰,生老病死這種事無法避免的。
人總要學著慢慢地接受,承認,最後通通消化掉。
他每晚都在做同一個夢,夢裡沒有司無間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看不清的輪廓站在曙光中,不停地叨唸著:“水,媒介……水,媒介。”
終於在第五天的夜晚,他趁著他爸睡著的時候,悄悄套上了衣服跑出了醫院,打了車,直奔他們墜落的那片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