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闈放榜了！我兒高中了！可是我卻內心不是滋味。
我柳如玥雖然一生得了七個孩子，他們聰明伶俐又各具特點。可我這個長子云軒是資質最平庸的一個。
可偏偏又是我與顧琛的長子！就算我與相公從未要求他要做些什麼，但在這個嫡長子繼承製的禮樂社會中，他註定不能平庸！
他三歲啟蒙，每日不曾停歇。弟妹馬上就懂的東西他卻要思索半天！就算最不愛讀書的雲軾背背起書來比起雲軒要快一些。
可他從沒有停止過努力才勉強趕上雲軾！
他也是這些孩子中最懂事的！我年輕時在外經商，他爹爹又顧不得這麼多孩子難免會偏向於年齡小的幾個，忽略了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也不惱！反而幫著我和他父親照顧幼弟和幼妹。
國子監學正，雖然品階低了些但這足以讓我和顧琛為他驕傲！況且在京州，也不是太忙碌！
但相公說這樣也有壞處，在外做官倒是可以歷練歷練的。不管怎樣，如今已經成了定局！我們做父母的總是要為孩子的努力而欣喜。
最近顧家最大的喜事就是珠珠的婚事了，雖然珠珠重新嫁回柳家不存在什麼被婆家苛責的事情，但畢竟是我頭身的女兒！還是要風風光光的！
可惜這裡是在京州，相公又如今供職大理寺多少眼睛盯著我們，況且與柳家的親事無異於站隊四皇子，相公剛來京州自然摸不清派系陣營！還是小心謹慎些好，給珠珠的嫁妝不能逾矩！
如今數量被規定住，這可真是讓人犯了難！
我的那兩個小女兒是知道疼姐姐的，說送什麼都不如送錢！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絕對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在寶寶和蛋蛋的安排下，我便命家中較為忠心的僕人裝箱，就連第一件床單下和最後一件棺材裡才也全是錢。
除了從小陪珠珠長大的綠蕪，我挑了些貼心的僕從陪嫁過去！珠珠這丫頭最是心善又沒什麼心眼！要不是安陽伯爵府，我還真是怕她吃虧！
我也得找個貼心的人幫她守著那些東西，綠蕪便是最好的人選！我給了綠蕪一筆可觀的資金讓她照顧好珠珠！
珠珠一旦受了委屈讓她第一時間來找我！綠蕪含淚答應了並表示了她對我和珠珠的忠心。
珠珠出嫁之時我還有些捨不得，我和顧琛那天相擁而泣！相公拍了拍我的後背說道：“還有兩個丫頭片子呢！我們要鍛鍊一下自已了！”
我哭得更大聲了！那可是我的掌上明珠呀！但聽著抬妝的家丁都抱怨箱子重時，我還是滿意得點了點頭。那個全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誰知第二天她就帶著晨陽回府了！看著家裡又多了一個親人，還是讓人無比欣喜。
日子一天天過去，夫君去大理寺任職！雲軒去國子監當了差！雲軾在軍營中也小有建樹！雲轍則是選擇雲遊四方！珠珠與晨陽婚後便自請前往西山大營練兵習武，很少回京城！寶寶則是進宮去櫟陽公主身邊做了伴讀！雲輔去江湖上被稱為藥王谷的地方拜師學醫！蛋蛋則是接起了我的班與雲轍同遊的過程中照顧那些在外的產業。
家中也只剩我與夫君、雲軒和雲軾三人，倒是冷清了不少！
可能是顧琛來到京城了，我那表嫂也常常與我接觸起來！只是說到表哥就會拉下臉來，然後各種說怎麼與表哥恩愛的事！
雲萱萱也常帶著沈家大丫頭沈欣然和若若來家中做客！久而久之，鄭國公府的姜琬宜居然與沈家那兩姐妹成了閨中密友！
誰能想到，幾個月前若若和琬宜還在鄭國公府打得不可開交。
日子就這麼歲月靜好的過著！
這日，雲萱萱找到府中。能來的孩子們也難得一同在府上游玩！沈府也難得熱鬧一天！我和表嫂還在品雲州送來的茶葉。
“卿卿、佩瑜只有你們能幫我了！”蠻兒雖然也在卻一直心不在焉。表嫂關心了幾句。她的眼神中突然流露出絕望，但抓住我們倆人的手又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和楊佩瑜於心不忍將她扶起：“蠻兒！你這是怎麼了？坐下來慢慢說！”
“沈楓如今高升了，便想巴結吏部尚書張大人！想著趕明年年中升遷至六部之一！代價就是要把然兒嫁於這位年過花甲的張大人為妾！”雲萱萱拿著手帕抹著眼淚：“我好歹是他的正房娘子！孩子的婚事也應該找我商議一般！可沈楓卻以然兒不是從我身上掉下的為由！不讓我管這事！可孩子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跳入火坑！可憐如是作為親孃眼睛整日以淚洗面！”
“豈有此理！這沈楓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庶女也是他的親女兒，他怎麼能這樣對那個孩子！”楊佩瑜一向與我們一樣都是暴脾氣一點也忍不了：“你沒告訴雲家這些事？”
“自從祖父請辭雲家已經不復當年！如今沈楓又一直往上升，雲家給我的態度就是忍！”雲萱萱眼神空洞地看著我們。
楊佩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蠻兒，你是如何盤算的？”我看著眼前的蠻兒有點心疼，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畢竟我也曾想將她拉出火坑，但她又寧願跳進去！
“我想讓你們幫幫我！將然兒的婚事提前敲定！我不能在然兒的婚事上讓步！一則我已經淋過雨了不能讓我的孩子和我一樣痛苦；二則然兒的婚事我不強硬！其他的孩子也就葬送了！”雲萱萱低著頭不敢看我們。
“不如我給你指條路！”我看著眼前的雲蠻兒，打算再救她一回兒。
“想辦法和離！”我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喂，柳卿卿你別太過分了！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表嫂搗了我一下提醒著。
“楊佩瑜，你瞧瞧！我們與雲萱萱同年，可她如今蒼老成什麼樣！沈家那樣的夫君，雲家那樣的孃家，你讓她後幾十年在沈家怎麼熬啊！活在這世間女子本來就已經夠苦了！”
表嫂沉默了，她也心疼蠻兒。
“可是就算我能走！我的孩子們、如是和香浮怎麼辦。卿卿，阿瑜，我不能這麼自私！”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蠻兒的這些顧慮都是現實！可是如若她這個為娘都不能給孩子闖下一片天，為孩子們遮雲避雨！孩子們和那兩位姑娘又能怎麼辦？
“雲家再走下坡路，沈楓又在向上走！就算我和離雲家會棄了我的啊！到時候然兒和若若的名聲也就壞了！她們又該怎麼辦？如果沒有兒子供養，我又帶不走她！她又該怎麼辦！”表嫂將蠻兒抱在懷裡安慰。
“母親我願意嫁給那張大人為妾，母親莫要為難！”屏風倒下，讓我們看清了屏風後的沈欣然、沈欣若、姜琬宜和謝家姑娘謝語。沈欣然跑向蠻兒的懷裡趴下泣不成聲，她的性子像極了蠻兒，母女倆抱頭痛哭的樣子讓人憐憫。
“姐姐這是作甚，那張大人年齡比父親還要大呢！”沈欣若看著眼前軟弱的姐姐也是無奈但又心急。
沈欣然這個丫頭之前被指給一個火器營營長之子，誰知前些年這位少年邊關戰死，自此這可憐的丫頭就留下一個剋夫的刻薄名聲。京州在無人娶，留在家中也好，要是遇到一個刻薄的夫家有的受的！誰知這沈楓，為了向上爬竟然如此不講道理，花一樣的女兒難道要活活斷送給那個吏部尚書！
姜琬宜和謝語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傻傻地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蠻兒得到她眼神同意後我先讓她們坐下，讓她們聽聽這事也好！防止以後選錯了人，後悔一生！
我又走過去將沈欣然扶了起來：“然然，告訴乾媽。剛剛所說句句屬實嗎？”
沈欣然偏過頭思索了半晌搖搖頭但我也是第一次在這個孩子的眼睛裡看到了堅毅：“乾媽，寧做窮人妻，不做富人妾。可若我不去！爹爹的前程，兄弟們的未來，母親、阿孃和香浮姨娘的處境，若若的婚事都會好起來的！只要她們好，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孩子，你爹今天敢拿你的婚事換前程！明日就敢拿若若的婚事換前程！從當年他放任劉姨娘殘害你母親和兩個姨娘的時候，就註定會有下一次！一次次的委曲求全換來的永遠是得寸進尺！”深處內宅這都是淺顯易懂的道理，表嫂也看不下去，對著沈欣然講著。
“姐姐，我不要你拿幸福換我的安危！我寧願剃了頭去當姑子，一輩子不嫁也不要你犧牲來保全我！”沈欣若激動地站起來說道：“阿爹新納的姨娘與我一般大，每天被阿爹毫無尊嚴地呼來喚去的！我不想你也過這樣的日子！再說了，如今兩位哥哥已經考取功名，三位哥哥早就報名參選城陽公主的駙馬就等結果了，未來的前途是可以自已爭取的！何苦靠著我們做娘和做妹妹的！”
這孩子懂事懂事般的看向蠻兒：“阿孃若是想和離，也不是不行的！您的兒女們都長大了！不用您在用自已的幸福護住了！”
表嫂被這個孩子的行為感動了，站起身來：“蠻兒你瞧你的孩子們多孝順！你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若若，你說你哥哥們要參選駙馬？”蠻兒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欣若。
“嗯！要不大哥哥怎麼會落榜！”我朝公主駙馬只是個閒職一生只能做一個享福的駙馬都尉，不能擁有任何實權。
沈擁那孩子自小天資聰穎很像雲家已故的祖父，做起什麼事情來兩袖清風，正氣滿滿！所有人都說他是一個走科舉仕途的好苗子，連沈楓對他都偏愛些！可往往天不遂人願，怕是被城陽公主早就看中了！否則在沈家三兄弟中偏偏最有可能入仕的他落了榜。
那日，蠻兒再沒言說什麼，沉默著帶著四個孩子回了沈府。
“唉，這雲萱萱也是可憐！”表嫂與我說著：“不過他的孩子們個個孝順也算是黑夜裡的一絲微光吧！不過她這次怕是真的要做什麼決定了！”
“不過也是可惜，如果她當年嫁給的人是謝安燁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楊佩瑜為我沏上一壺茶水，清香四溢。
“可惜他們終究是錯過了！”我喝了口茶，不得不感嘆我這表嫂的點茶技術。是怎麼都讓人羨慕不來的，我也是怎麼都學不會的！
夜半，客人都離去。我看著窗外掉落的楓葉甚美，只是那火紅色的楓葉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爛在地裡！蠻兒當年只看到了楓葉一時的紅豔，卻沒有想到它的結局。
謝安燁，鎮遠侯，也是雲萱萱的青梅竹馬！我們家與謝家是世交關係自然是好些！年少時，我是怎麼追著姜家表哥身後的，謝安燁就是怎麼追在蠻兒身後的！可惜蠻兒說自已不喜馳騁疆場的少將軍，只愛那揮毫落紙的少年郎。
謝安燁為此捱了老侯爵多少打，最後棄武從文！那年他與沈楓、相公同時高中。可蠻兒卻為了能嫁與她的少年郎不吃不喝折磨自已，不惜去濟州那苦寒之地！當年的雲家人怕她受苦為她打點好一切，誰知最終還是看錯了人。
那天蠻兒成婚，我看到那個端著酒杯沒落的身影。最終謝安燁娶了肅州李家女也算是門當戶對！他也封在雲州做知縣，我們倆家交往甚密，孩子都在一個學堂。那位嫂嫂也為他養育了兩子一女，那幾年的日子也算是逍遙。只可惜謝語兩歲時，那位嫂嫂就留下兒夫去了！
只是他幹得太好了，那年調回了京州。最後來，謝安燁的兄長們正在保衛燕州的戰役中全部都為國捐軀，他不得不承襲爵位棄文從武，守好邊疆！為表忠心他將幼子幼女留在京州，父兄念著往日的情誼也多多在軍營中照顧著謝家兩兄妹。這次謝家小子大婚後，帶著媳婦替父兄去了燕州！謝安燁、長子謝誠和長孫謝鎮留在京州。
不過聽哥哥說，這位謝家哥哥自那位嫂嫂走後便一直孤身一人，再無續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