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西影廠吳天名
第94章 西影廠吳天名
陸遙討到了一支上上籤,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方言和他從榆林,回到延川。
此時的招待所,不復之前的熱鬧。
眼瞅著方言已經搬走,陝北的作家、編輯、記者以及文學青年們,也就不來了。
趁著這個機會,方言準備重新搬回來。
於是到陸遙家拿行李,剛到門口,就聽到裡面爆發出陸遙和林答的爭吵聲,聲音大到整個院子都能聽到,爭吵的關鍵就在於——
陸遙只管寫書,根本不管家事!
“我現在也不計較你不打招呼,扔下我們娘倆,就去白雲山道觀了,我就想問問。”
“打你回來到現在,白天見不到你人也就算了,怎麼到了晚上,還是見不到伱啊!”
林答語氣裡充滿著憤怒。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
陸遙解釋說下午到凌晨三四點是自己創作的黃金時間,而早晨相當於休息的時間。
方言把在這裡的行李打包帶走,林答搭了把手,而陸遙說什麼也要把他送到招待所。
包括孩子在內的一切瑣事,都是自己扛。
林答委屈巴巴地哭訴,本來夫妻之間,就異地分居,一年能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方言推脫不了,只能由陸遙陪著。
立刻撥了回去,才知道莫伸從講習所結業,就調到西影廠當編劇,眼下《大秦之裂變》正熱,西影廠自然想要改編拍成電影。
“水晶糕的錢和票,我待會兒給你。”
就在此時,屋外傳來方言的呼喚聲。
“別介,錢和票就免了,哪天你來燕京找我的時候,給我捎上一盒就成了。”
方言掏出自己的香山,拍在他的手上。
這在陝北,可是奢侈的稀罕物。
陸遙點了下頭,又聊了一支菸的工夫。
“等把她工作調動的事情解決了,我們一家人團聚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來的副廠長叫什麼?”
“嗯。”
簡直是喪偶式生活!
爭吵了會兒,陸遙也許自知理虧,沉默不語,一個勁兒地抽著煙,聽著林答泣不成聲。
結果現在,一天到晚基本上見不到陸遙。
陸遙皺著眉頭,走出了門。
得虧延川的供銷社也有賣,自己沒白跑。
剛回到招待所,就聽工作人員說打來了一個電話,指名道姓要找自己,一問誰打來的。
於是,特意派出他和副廠長來談這事。
“這怎麼行呢,多虧了你替我解圍。”
從而,養成了“早晨從中午開始”的習慣。
夫妻倆默契得,彷彿剛才從未發生過。
一想到陸遙的自尊心那麼強,方言本來擔心他拉不下臉哄老婆,能不像孫少安一樣蹦出一句,“我真想錘死你”,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方言道:“給她一個驚喜。”
方言擺擺手,“不過有句話,本來不該由我這個外人說,但我還是想說,嫂子挺不容易,你在長安,她在這兒,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帶孩子,能多關心,就多多關心下嫂子。”
陸遙嘆了口氣,“要不然……”
“工作是一方面,生活上也要注意。”
然後借花獻佛,拿著水晶糕回去。
萬萬沒想到,陸遙竟然辦到了。
“咱們哥倆就別計較這些了。”
陸遙注意到他的眼神暗示,哪怕再遲鈍,也明白其中的用意,遞去一個感激的目光。
赫然是莫伸。
“巖子,你怎麼來了?”
陸遙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可我是白天上班,晚上睡覺!”
“你看你多粗心,自己在路上給嫂子買的禮物,結果落在招待所,害得我多跑一趟,給你送來。”方言手上拎著一盒水晶糕。
“我?”
陸遙從口袋裡掏出煙盒,裡面一根也沒有,只剩下個空殼,既煩躁,又無奈道:
“對啊,你為了省錢,連抽菸的檔次都降了,還特意找我借糧票,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能落下呢,趕緊拿著,待會兒送給嫂子。”
“我知道,我知道。”
“吳天名。”
“行,那就定在後天,我在招待所等著。”
結束通話電話,方言摸了摸下巴:
“也許嫂子的工作調動問題能解決了。”
“真的嗎!”
陸遙一個激靈,“巖子,你有辦法?”
………………
4月22日,下午。
方言和陸遙在招待所裡,見到了莫伸,以及吳天名,此時的他,40多歲,頭髮還在。
看上去敦實粗獷,眼神炯炯。
也算是大器晚成的一個人,本來是西影廠的演員,但因為長相平平,難以在演員道路上大放異彩,於是乎,就改行當導演。
靠著《生活的顫音》,崛起影壇,《人生》、《老井》、《百鳥朝鳳》,讓他成為第四代電影導演的代表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還是第五代導演的伯樂和精神導師,陳凱哥、章藝謀、顧常衛等等,都受過他的關照和提攜。
而且擔任廠長期間,把西影廠帶上頂峰。
不過現在,吳天名還只是剛從廠長助理升的副廠長,臉上洋溢著熱情,緊緊地握住手:
“我們絕對沒有怠慢方老師的意思。”
“只是我們廠長和其他副廠長都是五六十歲的人,年紀大了,身體受不得路途顛簸。”
“所以由我和莫伸代表他和西影廠,來跟您當面聊《大秦之裂變》的改編工作。”
“也就是說,吳廠長全權負責?”
方言給兩人倒上熱水。
“可以這麼說。”
吳天名也不藏著掩著,一些重大細節,比如導演的任命,還是要帶回廠裡開會討論。
“當然,編劇方面,如果方老師願意的話,西影廠很樂意聘請您擔任劇本的編劇。”
“喔?”
方言挑了挑眉,和莫伸互看一眼。
“前不久,上影廠召開了《牧馬人》的試映會,我有幸出席。”吳天名笑道,“謝導寶刀未老,電影拍得相當好,當然,也要歸功於您這個原著作者和編劇,這是謝導對我說的。”
“謝導過獎了。”
“所以對您擔任《大秦之裂變》的電影編劇,我們廠班子沒有任何異議,一致認可。”
“我當不當編劇,不是重點。”
方言話鋒一轉,重點在於西影廠現在有沒有具備拍攝的條件,哪怕一切從簡,也至少需要一個王宮,來充當魏國和秦國的王宮。
更別說,還有稷下學宮這些場景。
現在可沒有橫店影視城,要花錢自己建。
“這……這……”
吳天名尷尬地笑了笑。
這時候的西影廠,雖然是電影大廠,但影片複製發行量全國倒數第一,就連桂西、珠江等小製片廠都不如,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也因此,財政上捉襟見肘。
“所以西影廠就算拿下《大秦之裂變》,也沒有預算來拍,總不能把其他電影的錢都挪過來,那你們廠今年的計劃肯定是完不成了。”
方言一本正經地分析。
“話雖這麼說,可是大秦是陝北的!”
吳天名以為他要把《大秦之裂變》交給上影廠、北影廠這種富裕的製片廠,一時間激動起來,“方老師,全國沒有哪家制片廠,能比西影廠更適合拍《大秦之裂變》。”
接著衝莫伸使眼色,暗示趕緊講幾句。
“是啊,巖子。”
莫伸補充說:“西影廠是陝北土生土長的電影廠,其他電影廠對秦國的感情和態度,不可能超過我們,對《大秦之裂變》重視和投入程度,也不可能超過我們。”
吳天名急切道:“方老師,《大秦之裂變》,西影廠無論如何都要拿下,不瞞您說,這也是陝北主要領導的意思,下了死命令,務必拿下《大秦之裂變》,由我們廠拍出來。”
“你們誤會我的意思。”
方言擺手道:“我沒說不交給西影廠拍,就算不衝老莫的面子,就衝陝北人民對《大秦之裂變》的熱愛,我也會交給西影廠來拍。”
“那就好!那就好!”
吳天名聽到這話,喜出望外。
方言看向陸遙、莫伸,相視一笑。
像《暗戰》這種,自然要留著,等以後市場商業化了,再拿出來影視改編。
但像《大秦之裂變》,還是留給八九十年代的電影廠來拍,這時候雖然窮,經費不足,但從導演,到演員,整個劇組都是有追求的。
在有限的資源下,力求拍出最好的效果。
比如老三國,簡直是端著攝影機穿越回古代拍的紀錄片,如果歷史上的諸葛亮、曹操這些人,長的不是唐國鏹、鮑國庵這樣,那一定是諸葛亮、曹操他們的問題。
哪像後世的古裝片,除了錢,全爛透了!
方言可以少掙點錢,但不能容忍把作品拍成屎,何況,這還是沈雁氷親自指點修改的。
“巖子,那我們可就說好了。”
莫伸很享受方言在吳天名面前賣自己面子,“等我們回去,開會討論出一個拍攝計劃以後,你就把《大秦之裂變》交給西影廠。”
“拍片預算,是重中之重。”
方言答應下來,順嘴提醒一句。
“這個您放心!”
吳天名信誓旦旦地保證。
緊接著,就輪到方言最喜歡的稿費環節。
西影廠雖然窮,但也是全國一線大廠,標準對標上影廠、北影廠、八一廠。
通常而言,短故事片每部是500到800元,長故事片每部是1000到1600元,然後原著作者和編劇按照一定的比例,來分這筆錢。
“稿費具體是多少。”
吳天名指向莫伸,“一般由他們編導部門提出建議,再由廠長批准,但《大秦之裂變》不一樣,我們來之前,廠裡已經決定好了。”
“完全按照我們廠的最高標準。”
莫伸點了下頭,報出1600元。
方言露出滿意的笑容,編劇這活我接了!
“當然,你們大老遠來一趟,不可能讓你們就這麼回去,我這裡還有個稿子,也很適合拍成電影,鄉土片,預算應該不用太多。”
“是嘛!”
吳天名和莫伸頓時來了興趣。
“這篇稿子,不出意外的話,會登在我們《十月》上。”方言把改好的稿子遞給他們。
打從剛才一直旁觀的陸遙,面色突變,臉上的輕鬆消失不見,肉眼可見地緊張不安。
半晌,吳天名看得眼眶微紅,又驚又喜:
“好啊!寫得好啊!”
“怎麼樣,吳廠長,我沒說錯吧?”
“方老師說的沒錯,拍出來一定是部好電影,這個作者是誰?可不可以幫忙引薦下?”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方言笑道:“就是這位,陸遙。”
在他和莫伸的相互介紹下,吳天名和陸遙交流了起來,面對面地聊起電影改編的事。
“我問你的那事兒,你覺得有戲嗎?”
方言壓低聲音問。
“我打聽過了,林答可以調到廠裡電影宣傳部門,正好工作對口。”莫伸點頭說:“而且別人我不敢打保票,但吳廠長絕對靠譜。”
“他現在只是副廠長,嫂子調動這事……”
“你和陸遙就放一百個心,這麼說吧,就算他現在辦不了,以後也能辦,據傳因為廠裡這些年成績太差,上面很不滿意,決定要換新廠長,大刀闊斧地改革。”
“新廠長就是他?”
方言對吳天名當廠長,一點兒也不意外。
“還沒定下來,但他的呼聲最高,況且現在是他從你這裡拿下了《大秦之裂變》。”
莫伸樂道:“你說他的機會大不大?”
“合著我的小說,還是他進步的資本啊。”
方言樂得合不攏嘴。
現實裡,林答也是因為陸遙,才得以被調到西影廠宣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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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