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長青終於推門出來,屋裡的燈火給黑暗的議事堂帶來些許光亮。他看到阿巖獨自一人坐在漆黑的堂屋裡愣了一下:“怎麼也不點個燈?”阿巖答非所問:“別再給我吃糯米糰子了。”族長在一邊看著她,面色不善眼神如刀,讓她想起文松。

這次沒有糯米點心,晚飯是一碗加了雞蛋的雞湯麵。飯後她被兩個老嫗領到一座祠堂,幽暗的室內只有老嫗手中一盞豆大的油燈照明,另一位在一個堆滿了瓶瓶罐罐的架子前摸索著,從深處捧出一個拳頭大的瓦罐。瓦罐黝黑樸實無華,甚至有些破舊,老嫗像是捧著無價的珍寶一般捧到阿巖面前掀開了蓋子。阿巖好奇地低頭往裡瞧去,只有一隻拇指大的黑色甲蟲伏在邊角,背甲在油燈的光線中泛著熒綠。老嫗渾濁的雙眼盯著阿巖:“把手伸進去。”不容質疑的口吻。阿巖雖然心怯,還是聽話將右手伸進瓦罐。黑色甲蟲像是嗅到了血腥的豺狼,殘影一閃一口咬住阿巖的食指尖。“啊!”阿巖吃痛本能地想要縮回手,掌燈老嫗眼疾手快,一把鉗住阿巖手腕,力道之大讓她一時分辨不出是被咬的食指更痛還是被鉗住的手腕更痛。甲蟲貪婪地吸著血,背甲的瑩綠反光漸漸變化成了深紅色,饜足之後終於放開了手指,退回到瓦罐邊角,老嫗也放開了鉗制小心翼翼蓋好蓋子。阿巖看著自已食指上的兩個微不可察的小孔,現在並不疼痛了,反倒有些讓人不適的痕癢。

當夜雙嫗就一前一後押著阿巖上山,臨行前長青關照她要聽話,又加了句:“對不住……”聽得阿岩心裡一沉忐忑不安,想了想還是什麼都沒問。上山一路死氣沉沉,兩老嫗手裡的燈籠連照亮腳底的路都勉強,更不提看清周圍的景色了。三人幾乎是摸著黑上路,阿巖覺得死後走黃泉路大約也不過是這般光景,前後兩人就是黑白無常,想到這裡不禁笑出了聲,惹得前面的老嫗回頭瞪了她一眼,阿巖這才注意到老嫗手裡還端著那隻瓦罐。

爬到半山的時候阿巖就些走不動了,無奈押送的人步履堅定毫無停頓之意,她只好咬牙堅持跟上。待到了地方,阿巖已經氣喘如牛兩腿發顫,可氣的是那倆老婆子連氣息都沒有一絲紊亂,凸顯了她的廢物。兩人領著她來到一間小舍,裡外一共就兩間屋,佈置得頗為精緻。老嫗面色陰沉,語氣恨恨地跟她交代了大小事宜,叮囑她小心使用物件,告訴她這是族裡歷代巫女修行的小屋,借她暫住兩月直到儀式完成。阿巖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心中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們將瓦罐放在裡屋的床底,叮囑不許挪動更不許開啟,就留下阿巖下山去了。經過這一整天的折騰,她早已是又餓又累,和衣躺在床上本想稍事休息,沒成想一沾枕頭就失去了意識,等醒來已是晌午。

裡裡外外轉了好幾圈,阿巖對這小房子是越看越喜歡。外屋砌有一個小爐灶,可以自已生火做飯,櫥櫃裡收著各色廚具和碗碟。角落的地上有個暗門,拉開後是個地窖,收著耐儲存的菜蔬。裡屋是臥房,也是各類器具一應俱全,最重要的是書櫃上琳琅滿目的書冊中有滿滿一整列的書冊都是對這裡器物的使用說明、各種生活技能,還有周圍環境的描述。書裡的字跡不盡相同,正文之外還有好些小小批註,那是歷代巫女在此修行時留下的記憶。阿巖如獲至寶,細細翻閱,循著書上指引探索著獨居的樂趣。小舍後的林子裡可以摘到野菜和胡頹子;往上走一段有汪終年不凍的泉眼,泉眼邊上的大岩石下,住著一對伉儷情深的老龜;往下是一片竹林,每年的春天記得去挖筍,鮮美異常;順著竹林再向前走一段有雉雞出沒,若是饞了可以去捕,後附了詳盡的捕鳥方法。

阿巖先找了些現成的饢餅填飽了肚子,拎了把小鋤頭和一個竹籃就去了小竹林。果然挖到了不少新筍,喜滋滋地裝滿了竹籃,順道去看了眼雉雞。現在為時尚早,花枝招展的雄鳥還在忙著勾搭雌鳥,阿巖不準備吃他們,等他們下了蛋再去摸兩個解解饞就好。鋤頭柄穿過竹籃的提手扛在肩上滿載而歸,回去的路上猶豫了一下,往泉眼走去。那大岩石下果然有兩隻一身墨黑的老龜,阿巖放下鋤頭,對著它們深深一揖:“二位龜仙,小女阿巖受前輩姐姐指引前來拜會。小女將在此地暫住幾月,如有叨擾還請海涵。願二老攜手白頭,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完,恭恭敬敬供上兩根剛挖的筍方才回去。

山下的人每隔五日便會差人送些物資上來,如果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寫在紙條上讓人帶回來,只要辦得到五日後便會送到。送阿巖上山的老嫗關照過住在這裡的時候不可以跟任何人接觸,所以每回人來時她都乖乖躲在屋裡,等人在小舍前放下東西走了才出門。

在這裡獨居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都能在這小小書架上找到答案。阿巖翻著食譜,找到做筍子的方法,顯然雉雞燉筍最受歡迎,詳細的食譜邊密密麻麻的批註不斷,或說加入山藤椒更添風味,或說年輕的公雉雞更易燉煮,甚至還有對別人批註的批註。阿巖看得樂不可支,忘記了自已翻書的目的,待到天色漸暗才想起來生火做飯,照著食譜做了最簡單的黃燜筍,將饢餅貼在鐵鍋內壁加熱後就著筍吃了心滿意足的一頓。躺在床上的時候,阿巖很是興奮,心想著明日起定要找紙筆將心儀的內容謄抄下來私藏。

阿巖近乎全盤按照書中指引生活,白日裡採摘野菜,漿洗衣裳,縫補編織,生火做飯,晚間點燈摘抄,尋找明日的活計,與未曾謀面的歷代巫女作著單向的交流。好幾次自已也想提筆批註,想到那兩老嫗關照的“小心使用”終於還是歇了心思。

如此生活了月餘,無論當初時多麼新鮮興奮,終於寂寞之情還是襲上心頭。也不知是不是自已有心,再看那書中批註,陡然發現不少巫女們所留下的寂寥言辭,一些書中空白之處更是密密麻麻寫滿了對家人對友人對以往習以為常的生活的思念之情,字字真切飽含著孤獨心酸。阿巖想著自已只是要在這裡住個二三月份,那些巫女們字裡行間透露著要獨自住上二年有餘,才能摒棄塵世雜念,更好地與神溝通,這要如何耐得住。或是感同身受,或是聯想到自已的處境,阿岩心酸不已,一連幾日思鄉之情鬱塞於心難以排遣。胡亂翻書時,正瞧見一道食譜是酒釀,想起兒時孃親總在春秋之際做上一些,清甜可口讓她欲罷不能地貪嘴吃到頭暈。於是在山下人送貨上山時,將自已要的東西寫在紙條上用石頭壓在門口。五日後門口的東西里多了糯米和酒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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