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離開那間窄小的休息室後，弓著腰下了旋梯，又去茶水間磨蹭了一會兒。
等到某個部位的生理反應消失得差不多了，才開始照常巡艙。
好在客機已經在天上飛了半個多小時了，座位上的乘客不是仰著脖子在打瞌睡，就是低著頭刷手機。
向南每次巡艙時看到底下一片亮屏，都會感嘆現代人的生活真是越來越便利了。
有時候真恨自已不能晚出生幾年。
要知道他上大學時第一次坐飛機出遠門，可是被要求全程關手機的。
他還親眼目睹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商務人士跑到衛生間偷偷打電話，被一個男空乘拎出來教訓。
那個男空乘的樣貌他早淡忘了，可是他面斥中年人時流露出的不怒自威和認真負責，以及後者唯唯諾諾，生怕被罰款乃至治安拘留的膽小樣子，給年紀尚淺的向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聽行業內資深的老人們說，直到最近幾年國內航司才逐漸放開了電子通訊裝置管控措施。
除了在飛機滑行起飛和減速降落兩個關鍵階段，必須強制性開啟飛航模式之外，乘客們都可以自行上網，以方便男士們洽談業務和女士們拍照留念。
客機上也自帶wifi功能，雖然卡了億點點，但總是聊勝於無。
“帥哥你好，請問飛機上有wifi嗎？密碼是多少？”
這算是向南被問及最多的問題之一了，向南總是不厭其煩地答道：
“四個8，四個6。還請注意儘量不要外放，影響其他旅客休息，並在聽到廣播提醒後自覺關機或開啟飛航模式，感謝配合！”
只問wifi呀，衛生間在哪呀這些小事其實還好。
就怕某些大膽的乘客以“出行體驗還不錯”為由，纏著他要聯絡方式，美其名曰下次還坐他們這一趟航班。
這麼做的一般都是年輕小姑娘，性格更是個頂個的活潑外向，向南看到就頭疼。
為了減少投訴率，他一般能給就給了。
加了好友之後沒聊幾句，他就會非常低情商地告知人家，自已早已有了心儀的物件。
這時候對面都會沉默一陣子，然後回一串長長的省略號。
像極了小靈通年代人人都玩過的畫素遊戲——貪食蛇。
再過幾天隨便發個表情包過去，大機率就會收到一個小紅點。
那些好心沒刪他的，也基本淪為了成了朋友圈互贊關係。
也有一些妹子不想在一棵樹上吊死，就找他要其他單身空少的聯絡方式，語氣或直接，或委婉。
他就把幾個花心男同事的名片發過去（甚至不用經過別人同意），之後成與不成他不管，自然也就沒下文了。
機組人員常調笑他說，別人當空少都是奔著泡妞去的，你倒好，離漂亮女生十萬八千里，還指望人家來倒追你。小向啊，你該不會是喜歡男生吧？
向南這時候總是抿嘴一笑，默默當好背景板。
要是被逼急了，乾脆就說，那姐你給我介紹一個唄？我天天在天上飛，不飛的時候別人還調班找我飛，我哪有時間去社交啊。
可是等到同事們真的把照片推到他眼前了，他又開始嫌人家這裡不好那裡不行。
即使照片上是個很帥的男人，他也沒啥大的興趣，最多目測一下人家的三維，然後說聲“高攀不起”就把手機還回去了。
難怪大傢伙對他的評價是“專一，高冷，難追”。
高冷……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他深知這個行業吃的就是青春飯，不少民航從業人員都有很強烈的年齡焦慮。
而不少人應對焦慮的方式就是放縱。
所以民航圈的亂，是出了名的。
向南對此沒啥太大的意見。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個行業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是什麼關他屁事。
他只想飛的時候付出真心、專注和熱愛，不辜負他對藍天的理想和嚮往。
不飛的時候就跟朋友聚個餐，喝點小酒，談天說地，何其快哉。
不一定僅限圈內的朋友，只要有眼緣都好說；哪怕在燒烤店湊桌，只要投緣，他也能跟人聊上兩句。
要麼在宿舍裡一個人待著，自我充電。看看書，刷刷劇，再去健個身，時間就這麼打發過去了。
至於婚姻……還是算了吧。
不要說他的性向不允許了；退一萬步講，哪怕他是直男又怎樣？他這輩子都不想涉足這麼不自由的東西。
跟過家家似的，哪天一拍兩散了還要財產分割。
別人要是問他，老了怎麼辦，他就給那人回一個無所謂的表情。
“大不了去風景區賣玩具飛機去。”
……
向南在過道上走了一個來回，沒人喊他，他也樂得清閒。
要是落地前也能無事發生就好了。
沒有事，就是好事。這是所有航空從業者都認同的鐵律。
路過楚天闊的座位時，這個冷峻中帶點玩世不恭的男人從閉目養神的狀態中瞬間脫離。
向南只覺一道鷹隼般的目光朝他射來。
向南不動聲色地抓了抓手腕，表示自已沒有給那兩個壞蛋鬆綁的逾越之舉。
楚警官點點頭，隨即又若無其事看向窗外，跟流動的白雲問好去了。
那神態，彷彿是在說那個兩三下子就結束鬧劇的“英雄”壓根不是他，是隨便什麼路人甲。
向南輕輕嘆了口氣。要是他沒遇見周宇航，大概會迷上這種男人吧？
說不準呢。
楚天闊這種人，對他們給子的殺傷力是致命的。大高個、腱子肉、低音炮，更別說還有職業光環，屬於天菜中的天花板級別了。
如果不想到最後哭得撕心裂肺，最好一開始就離遠一些。
唉，明明得不到，偏又讓他見到。
不知道到最後便宜了哪個有福氣的。
最好是跟他一樣，單身到死，誰也吃不到。
向南心胸狹隘地想。
很快他就被自已氣笑了，自已都這麼大的人了，年終獎都領過一回，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
何況剛剛跟心愛的男人接過吻，立馬就來YY別人家的，這算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
向南搖頭無奈地笑了笑，打算離開找小陳他們說說話。
楚天闊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叫住了他：
“那邊的空少小哥，麻煩你來一下。”
喊我？向南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他本能地判斷楚天闊這種人是不會對他有興趣的。
……別想這麼多了，說不定人家只是來問上哪裡小解呢。
“楚先生，請問我能幫到您什麼呢？”
向南馬上切換到營業狀態。一句官腔被他說得真誠無比。
“呃，不用這麼客氣。”楚天闊擺了擺手，“你電話報給我記一下吧。”
向南表示很喜歡網友們的一句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