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拉一直覺得,馬爾福是一個很神奇的家族。

或許不該過多在意姓氏,但據說同諾曼軍隊一同到達不列顛並得到過麻瓜貴族爵位的馬爾福家族,其姓氏在法語中的含義卻是“壞的信仰”。

過去的Y國貴族,尤其還是北歐來的諾曼人,大多都會學習法語這一他們認為最優雅的語言,可他們家族還是用了‘馬爾福’這樣帶有陰險意味的構詞作為姓氏。

是因為一開始,這個家族的榮光就是在陰謀中構築的麼?

跟著麻瓜到達不列顛、又在戰爭中獲得名譽和財富,答案似乎是顯而易見的。

明亮的魔法燈下,黛拉麵容沉靜地翻過一頁《巫師與麻瓜起源》,她注視著書頁上大大的馬爾福家邪龍家徽,伸手摸了上去,感受著這頁紙稍微不同於其它紙張的觸感,拿起旁邊的一小杯水澆在了家徽上。

邪龍慢慢隱去,一個龐大又規整的家族樹顯露出來,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家族樹中的不少名字都被刻意標註了【混血】字樣。

這是她看書時偶然發現的,黛拉不知道馬爾福的家譜是怎麼被洩露出來的,也不清楚洩露的人有什麼目的,但她覺得很有意思。

封面上的“讓·皮埃爾”顯然是個假名,能夠拿到家族內部的譜系說明這個人和馬爾福家關係不遠,而那意義明確的標註,很難不讓人往“純血論”上靠。

至於是純血論者認為高喊口號的馬爾福骯髒,還是內部的反純血論者覺得眼高於頂的馬爾福虛偽,這就見仁見智了。

畢竟《巫師與麻瓜起源》這本書寫的很沒意思,什麼觀點和傾向都沒有,你都不能說它中立,只能說它枯燥。如果不是當時黛拉迫切地需要很多巫師界的科普,她是看不完這本書的。

感謝她當時的強撐,才能讓她發現這麼有意思的事。

哦,或許不該用“有意思”這樣的形容詞,調侃別人家族是非常無禮的事,可一旦你知道馬爾福家的歷史,等再目睹他們傲慢的做派時,就會不自覺地認為他們很有意思(貶義)。

又看了一眼那嘲諷意味十足的家譜圖後,黛拉把書放回了書架,她偏頭看了看已經指到午夜的鐘表,手指敲了兩下桌子,在靜的出奇的房間裡發出清脆的“咚咚”兩聲後,突然站了起來。

她拉開一旁的小抽屜,依次取出其中的匕首、項鍊和水晶球。

匕首是她用目前手上最堅硬的材料做出、又畫上了最鋒利的相圖的鍊金作品,項鍊裡則包裹著一個連線靈魂的咒文,她揹著瑪吉廢了一番功夫才做出來這兩樣的。

而水晶球,是她本來要送給德拉科的情人節禮物。

黛拉關上了魔法燈,隨著這一室內唯一光源的熄滅,她頃刻陷入黑暗,也就是在這黑暗中,水晶球發出了盈盈微光。

黛拉在逐漸變亮的光芒中戴好了項鍊,匕首被她放進了口袋裡,又理了理身上的校服袍子,已經午夜了,她身上的衣服還是一絲不苟。

覺得自已身上挑不出一絲錯後,黛拉抬頭朝天花板看去。

這時候水晶球在天花板上展示出了它的全部,星圖上被刻意標出的天龍座蜿蜒在大小熊座與武仙座中間,不時閃爍兩下,宣告它於其中的主角地位。

黛拉不知道德拉科有多像一個陰險的馬爾福,但是他的姓名順應黑巫師常用星座起名的習慣,這讓他很符合當前巫師世界中馬爾福陰險的形象。

這話說起來可能有點怪,但如果不是一年級那種情境下發生了那些事,黛拉是不會跟德拉科·馬爾福有這麼多牽扯的。

斯內普說的很對,馬爾福總是在優越感下裝模作樣,特別是那些優越感的基礎並不牢靠,只要瞭解一點,就會覺得這個家族十分可笑。

然而她自已,心理並不健康,黛拉一直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德拉科對她來說,算是什麼呢?

從她瞭解的普世價值觀來看,德拉科是一個傲慢的討厭鬼,可也正得益於這種認知,黛拉反而能在他面前做回自已。

因為她本身,就是虛偽。

哦,那種嚮往光明的虛偽,最糟糕了。

如果德拉科身上只有傲慢的話,他們之間也發展不到現在就確定關係的地步,可德拉科對待她的感情,意外的“光明”。

這不是一個形容感情的詞語,但黛拉知道其中的美好。

只是有些時候,太美好了。

本來高傲的男孩會為了她妥協、會向她展示未來、會寸步不離地守護她,這讓有時還會質疑自已到底有多愛德拉科的黛拉自慚形穢。

當原本的認為的惡能被光明掩蓋後,更加突出了她的虛偽。

她或許不夠愛,但確實深陷其中,並且已經沒有勇氣自我抽離了。

一年級的時候她能說自已永遠有瑪吉,雖然現在她也能說出這種話,不過知道了瑪吉的那麼多隱瞞,黛拉很難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她倒還沒到患得患失的程度,所以在一天前瑪吉說“去辦點事”時也沒有絲毫過問,反而還利用了他的缺席來做些事。

她給瑪吉自主,也是給自已自主,一人一蛇實質上都在熬著對方,只不過這次,她偷摸著重置了一些東西,偷摸著看見了一些東西,是她搶佔了先機。

黛拉總是表現出一副不討厭、不評價的態度,或許你能從她的想法裡看出些她的拒絕,行動上卻能看見她毫不含糊地朝所謂“理智”的方向上靠攏。

她不喜歡瑪吉的隱瞞,可自已在這方面做的也不錯。

她不喜歡斯萊特林傲慢的風氣,可在這份不喜歡上,她還能在極具社交價值的斯萊特林中如魚得水,不顯得她更傲慢嘛?

只要有了正當的理由和與他人區別的特質,相同的行為也能被包裹為正確。

黛拉她就該是個斯萊特林,因為在這裡,她能給自已的虛偽找一切藉口。

鄧布利多說她自已做過觀念上的選擇,但黛拉在不知不覺中也從於她有利的方向去認知斯萊特林。

認知自已或許要費一番功夫,不過黛拉最終確定了這一點。

她那能被塑造的、帶有批判性的思維,在此刻成了她的照妖鏡。

黛拉從實際父母那兒繼承的東西不多,她也不知道自已這樣的思維是不是出自他們,但終於是區別開了她和伏地魔。

可這種清醒的沉淪,更讓人痛苦。

知曉自已的身世與可能的由來後,黛拉也越來越不能正視曾經的克林格雷頓、多洛朵思和朵琳,因為他們多數都能被黛拉歸為“光明”。

而她,從始至終都是灰暗。

親人們期待的不是她,朋友們看見的不是她,伴侶觸碰到了部分的她。

你問鄧布利多和斯內普呢?

黛拉很感謝他們的照顧與教導,但他們在監管她,在把她作為萌芽之惡監管。

伏地魔的血脈讓她隔開朋友、瑪吉的隱瞞讓她封閉自已,到了現在,似乎就那晚在禁林一樣,只有德拉科的手還握著她。

但她,配得上這份唯一能觸控的光明嘛?

有時候,黛拉不禁會思考,之前的瑪吉之於她,不就是現在的她之於德拉科麼?

明明應該是全心全意的關係,其中一方也是這樣堅定的認為的,可另一方卻只是表現出這樣,暗地裡則用著晦暗與衡量的目光打量著這段關係,不可謂不是一場背叛。

可她沒有歸宿,也不想回顧過去,到最後,黛拉只能看向德拉科,連帶著看向了他身後的馬爾福。

馬爾福不完美,德拉科不完美,她也不完美,這三項加在一起,卻給了她一段完美的安寧。

現在,她或許就要親手打破這份安寧了。

“吱呀~”

她沒上鎖的門被頂開了,黛拉朝門口望去,幾條蛇正吃力的裹著本日記進來,於是她連忙走了過去。

黛拉黑眸幽深,似不經意地掃了他們一眼,幾條蛇立刻分散開來退去,只留下純黑色的阿佩普,黛拉蹲了下來,邊拿過地上的日子邊溫和地和阿佩普說著,“海希-哈西-亞(真是辛苦了,阿佩普,東西已經讓安格收好了吧)?”

“海-希(都做好了)!”阿佩普親暱地上抬蛇身蹭了蹭黛拉還未收回的手心。

“希-斯薩—海(做的真棒,那就跟我們之前說的一樣,你現在可以先去誇西那裡,明天他會給你好吃的牛扒的)。”黛拉專注地撫弄著阿佩普,一點目光都沒有分給另一隻手上捏著的日記,好像這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東西似的。

等看著阿佩普鑽出了門,黛拉才慢悠悠地先去關好了門,然後收好水晶球、拉開魔法燈,最後把日記放在了桌上。

她沒立刻攤開日記本,只是把一如剛剛溫和的目光放到這已經很舊的本子上,似在細細端詳,桌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摸了一下口袋裡的匕首。

已經有斯萊特林被做了花樣,現在被她確定與伏地魔相關的幕後黑手卻從沒找過她這個女兒。

實話說,黛拉也無法把握自已攤開這本日記後會不會和那些不知所謂的斯萊特林們一樣陷入昏迷的境地。

但她得翻開這本書,得去接觸伏地魔,這是她為數不多的、能夠暫時把自已劃分為光明的堅持了。

當然,這份堅持裡同樣也帶了一點她的私心。

黛拉翻開了書,盯了一秒扉頁上熟悉的“湯·裡德爾”後,把書又翻過了一頁,卻只看見了一片空白。

然而還不等她皺起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就浮現了出來。

【你好,黛拉。】

黛拉眼睛一跳,下意識地就拿起了一旁的羽毛筆,在下筆之前,她又看了一眼本子上的“黛拉”。

一年級的時候,伏地魔從沒叫過她的名字,那個極度自我的黑魔王,只會對她用“我的孩子”這樣附屬意味十足的稱呼。

‘怎麼不像之前那樣稱呼我為孩子了?您的生疏可真讓人傷心。’

黛拉這樣寫道,她既想試探伏地魔現在對她的態度如何,也想試探她現在面對的究竟是不是伏地魔。

或者應該說,是不是她所知道的伏地魔。

於是她緊跟著又寫了一句。

‘我親愛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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