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那枚鴛鴦戲水的荷包放在了她的手心，果然如我所料，芙雲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已經略顯陳舊的繡紋上，纖長手指收攏，一點點將那荷包握在手心
一行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她雙手握緊荷包放在自已的心口處
“你知道了是嗎？”
“如果我沒有把那瓶汽水倒掉，真的被他喝了，會怎樣？”
“我不知道，我只是聽旁人說，那樣我就可以引他魂魄來此，我只是想再見見他”
“旁人？”
原來這麼多年盛傳著的白衣鬼其實是兩個人，早在芙雲身死之前這裡便已經有鬼魅作祟
另外的白衣魂魄是個男子，但身段柔軟纖細，故而才被當做女鬼多年
從芙雲墜落山崖那日起，就被那男子帶在身邊
可以說，芙雲每一次的出手背後都少不了那白衣鬼的攛掇
“他的聲音，好像說書先生常說的海妖，每一次都能讓我像是被受控制一般遵從了他的吩咐”
芙雲擦去臉上淚痕
“他……沒出事對嗎”
“他沒事也不會有事的，到底今生是我的表兄，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他被邪祟害了去，不過那白衣鬼魅？”
“六角涼亭旁的西府海棠樹下，便是他的棲身之所”
“大人……”
明武幾步上前低聲開口
“沒那麼多時間了，這女鬼的事情臨行之前崔大人吩咐過，有他在，您放心”
見明武這般模樣我大致也能猜到了，怕是崔珏已經對親信打了招呼，芙雲未來的日子大抵不會那麼難熬
“你來了”
推開大門時，崔珏正在院中提筆作畫，花捲上正是忘川對岸塵鄉的模樣
那種本不可能出現於冥府的煙火氣，藉著崔珏手中筆墨躍然紙上，或許這是他盼望著的塵鄉，亦或者，這是他曾經在塵世中的真實模樣
“冥府的陰差還沒那麼容易被混過去，如此行事一來是那女子卻有錯處，稍加懲處也是必然的，二來……”
他將手中畫筆清洗後懸掛起來，滿意的看著展在書案上的畫卷
“想要引出幕後之人，必得讓他放鬆警惕，只有那女子真正被收入冥府了，你與必安他們的差事才好辦些”
我垂手勾唇輕笑，到底是我多慮了，也好，如今這局面也算是真正鋪起來了
六角涼亭、西府海棠，我是真想看看，這背後究竟會是怎樣一條大魚
回到塵世的時候，時間還算得上充裕，我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身體裡，而是尋到了芙雲說的六角涼亭，旁邊那株西府海棠已經不知存活多久，粗壯的樹幹繁茂的枝葉，在無數個春夏秋冬中，於靜默無人處感受著時移世易
這裡距離我們宿舍樓的位置並不算遠，處在十字路口的東北角，隔著一條石板路正對著我們寢室陽臺的方向
手指在眼前劃過，雙眼看清了這周遭的鬼祟
此時，一個白衣寬袍儒袖男子正依偎在樹下，月光灑下來透過枝葉縫隙照耀在他的身上，襯得他恍如月中仙
那男子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翻了個身慵懶的看著我
“好清秀的少年，怎麼？那作祟多年的女鬼是被你捉去了是嗎？”
聯想到崔珏的安排，我並未顯露異樣，順著他的話鋒
“是，那女子作惡多端罔顧凡人性命，如今已經被陰差羈押去了地獄受刑”
男子展顏一笑，扶著樹幹起了身，眉眼間的柔情只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這便好了，她這些奶奶可是做了不少的惡事，恃強凌弱處處欺壓，被她折辱過的又何止是凡人”
“說了這麼多，你又是誰，居然能識得我的身份”
男子飛身而起坐在涼亭的飛簷翹角上，對我訴說起了屬於他的陳年往事
這男子數百年前是浮華山莊的少主南醉，去街邊自家產業查賬的時候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瀕臨死亡的人。那人倒在路邊，面色蒼白，看起來已經多日未進水米
南醉見此便也動了惻隱之心。浮華山莊家大業大，城中半數商鋪的地面都是山莊的產業，另又在京郊有著足足百十畝水澆田，養活個正當年的男子算不上難事
故而那倒在路邊的男子就被南醉帶到了府上，將養了好一段時間後才漸漸好了起來
“我原本想著隨便打發他去個莊子，讓他有口飯吃也就夠了，卻沒想到他會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浮華山莊雖是富戶，祖上卻是靠著劍術發家，饒是在那時，家中護院僕從也必須修習祖傳的劍術
那時周邊的村民們都以為浮華山莊是個武林門派，佃戶們沒少求著管事的想要把自家兒子塞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