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女租住的屋子在喬家村村東頭,是一戶兩間土房的院子。

畢竟這裡是她的孃家。

屋前有一堵圍著的土胚牆,院中豎著一根枯樹幹斜靠在院牆上,平常當做晾衣架用,除此外並無其他傢俱擺設。

此時天色剛黑,屋中亮著一盞燈。

“喬女,我是你翠花姐,開門。”

媒婆在院門外叫門,將木門拍的啪啪響,不一會喬女繫著圍裙出現在院落中,她見媒婆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男人,視線不由得在許諾身上多瞟了一眼,吃驚的問道:“翠花姐,你這會過來有事嗎?”

“先開門,等會進去說,肯定有事。”

喬女將兩人引進堂屋中,當中的一張木桌上擺著三個瓷碗,碗中放著幾個烤紅薯,還有兩碗素菜稀飯。

喬女正和她不滿4歲的幼兒在家中吃晚飯。

喬女見多了許諾這麼一位陌生異性,言談舉止間多了一絲侷促和疑惑,按說媒婆和她都知根知底了,不會無緣無故將一名陌生男子領進來。

必然有什麼事。

她緊張的在衣袍上擦拭乾淨雙手,將木桌邊的一條長凳挪了挪,放在兩人身前,嘴中尷尬的說道:“實在不好意思,家中也沒拿得出手的東西,就請兩位喝一口熱茶吧。”

許諾此番過來是有目的的,他左看右看都發現喬女是一普通農家女子,命運多舛生活艱辛,但擁有可貴的韌性和高貴的品格,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異象。

於是用眼神示意媒婆將自己的身份告知對方。

媒婆拉過喬女,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了半響,末了拍了拍對方肩膀,誇張的解釋道:“說實話,老身做媒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但像這位俠士這般只是偷偷出錢做好事不留名的還是頭一次見,說一句不過分的話,他可是你的大恩人呢。”

喬女嘴中哎喲了一聲,身子愈發侷促了,只是神色間多了一絲遲疑,目光死死地盯著許諾看,似乎在思索這人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否則對方為何兩次出錢幫她?

與此同時,心中不由自主的多了一絲感動。

“恩人,請飲一杯熱茶。”

喬女在原地激動了半天,最後一轉身從廚房中提出一個冒著熱氣的粗製茶壺,又從櫥櫃中拿出兩個乾淨瓷碗,灑了一些茶沫子進去,滿滿給許諾倒了一碗。

她倒好茶後放下茶壺,不等熱茶冷卻,就將茶碗著急的端在手中,冷不丁茶水倒得太滿,將手掌燙了一下,頓時身子一顫,差點摔在地上。

喬女知道她能拿得出手的不多,不管是桌子上的烤紅薯還是這新增了茶沫子的熱茶,亦或者是自己錢袋中所剩不多的幾兩碎銀,就是將這些東西全部用來感謝許諾也不足以表達心中的感動。

唯有拿出誠懇和真摯的態度。

若是連茶水也打翻了,那就太失禮了。

喬女一面強忍著被開水燙得發痛的手掌,一面在腦中回想起這麼多年遭受的磨難和冷眼嫌棄,如果說孟生是溫暖過她心田的第一人,那麼此刻的許諾則是第二個。

想著想著,眼眶就紅了,兩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止不住的滾落在茶碗中。

許諾接過茶碗,在喬女淚眼婆娑的注視下飲了一口。

頓時就覺得一股暖流從喉嚨中湧遍了全身,四肢百骸無不被浸泡在一股暖洋洋的燥熱中。

許諾心中一動,又飲了一口。

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茶,喬女也不是普通的人。

許諾心中轉過一絲驚訝念頭,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媒婆離開。

屋中只剩下喬女和許諾兩人,外加一個正瞪著好奇的眼珠子一聲不吭打量許諾的小屁孩,唯有許諾喝茶的聲音格外刺耳。

“恩人,可是茶水太燙了?”

喬女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有些內疚,剛才措手不及之下沒有顧及到這些細枝末節。

“沒事,你這茶水是我這幾年喝過的最好的,你的謝意我收到了,其實六年前在喬家村,我們就見過。”

“哦。”

喬女眼中多了一絲迷茫。

“當時你挑著一桶水回家,家中來了一位媒婆,也就是今天領我過來的這位,她當時正圍著你的妹妹不停的誇獎,誇獎她的女紅織得好,以後一定能找一戶好人家,我見你落寞的站在院門外,心生憐憫,才給了媒婆5兩銀子請她幫你做媒。”

喬女的眼神漸漸亮了,她想起來了。

若是一般人只是因為五六年前偶然的一次擦肩而過,肯定早就忘了,但許諾氣質獨特,擁有讓人過目不忘的能力。

“沒想到你嫁過去的日子過的並不好,還好你沒有放棄……這次我路過平原縣,聽說你獨自撫養小孩的事,於是琢磨著再給你介紹一戶好人家,沒想到直接被你拒絕了。”

許諾一面喝著茶水,腦中小心的組織語言,不急不緩的娓娓道來。

一直困擾在喬女心中的謎團頓時被解開了。

六年前,媒婆突然來她家中說幫她免費介紹了一名鰥夫,當時她還以為是父母花錢請的媒婆。

幾日前,自己布攤前又莫名的來了兩名儒生,對方之後還派人過來說親,她當時還以為對方花了眼,才看中她這個二婚帶著孩子的女人。

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許諾頓了頓又說道:“可惜那孟生無福消受,被你拒絕後一病不起,又聽說他母親私下找媒婆去你孃家幫你妹妹和他牽線,悲憤交加之下怒火攻心,直接撒手而去。”

“孟生去世的訊息,你恐怕還不知道吧?”

喬女呆立在當場,直接被這一訊息打懵了,她面色發白,嘴中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她捂著面孔,淚水再一次從指尖滑落。

許諾面色也跟著變了變,因為他發現手中的這碗茶被他喝了幾口後,還剩下一半的茶水,此刻墨綠色的茶水漸漸變成了深紅色,好似一攤被鮮血染紅的池水。

他低頭小心的聞了聞,茶碗中散發出一股混合著茉莉香的奇特香味,許諾稍作猶豫,直接一口將剩餘下去的茶水喝光。

隨後就收到了一聲系統提示。

【你喝完孟婆贈與的茶水,茶水中飽含她一世的艱辛和對你的感激,你的壽命增加50年。】

許諾當場也有些懵逼了。

孟婆的茶水?

面前的女人不是叫喬女嗎?

對了,喬女……孟生……孟婆。

許諾一時間豁然開朗,同時感覺到體內靈力湧動,隱隱間有了一股破殼而出的衝動,這是煉氣期圓滿的徵兆。

煉氣期的修煉功法天遁劍法中早有記載,而修煉心得之類的在那本何仙姑送給他的書籍中也有詳細記載。

沒想到自己來此方世界的任務之一就這麼完成了。

【任務目標:1、至少拿到2塊隕石碎片,且單個重量不低於2公斤】

【2、得到至少1位仙人的賞識】

【3、獲得一份適合自己的修行功法,至少能延年50年以上】

現在任務三部曲已經完成了兩步,只剩下最後一條,那就是獲得一名仙人的賞識。

許諾想到了雲遊四海的濟公,萬一不行可以再次去尋找對方。

憑藉他之前和濟公的關係,只要稍加運作一下,這任務中的第二步想要完成並不難。

許諾一時間渾身通透,只感覺輕鬆無比,任務有了方向,體內靈力也得到了加強,這一切都是面前這位醜陋的女人反饋給她的。

命運還真是奇妙。

你無意間幫助他人的一個小小舉動,說不得在未來能給帶給你豐厚的回饋。

能從喬女這邊得到如此大的收穫,許諾自然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他瞅著眼前傷痛欲絕的女人問道:“你接下來打算怎樣?”

喬女擦乾淨眼中淚水,一臉堅定的說道:“孟生雖與我無緣,也沒有夫妻之名,但他欣賞我,瞭解我,是這個世上唯二能帶給我溫暖的人。”

“我縱然拒絕了他的求婚,但我的心已經給了他,如今他死了,兒子又小,我應該幫他收斂入棺,好好安葬,然後將他的孩子撫養長大,如此才能報答他的知遇之恩。”

喬女這一番話說的十分真切。

在得知喬女的真正身份後,許諾也不願意插手對方的歷練人生了。

他左右瞅了瞅,目光落在對方不滿4歲的孩子身上,在喬女一臉驚訝的注視下,許諾對他招了招手,這名正抱著飯碗的孩童竟憑空飛了起來。

許諾接過幼童,在對方的臉上吹了一口氣。

“你的人生我已不能多插手了,就在此留下我的一口氣,此子日後只要不作奸犯科,必能健康順利長大,無小病小災的煩惱,這也是所有為人父母的最大心願吧。”

“除此之外,我這裡還有一物也交給你,日後等你覺得自己時限已到,即將告別人世時,就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上面,必有一場機緣等著你。”

許諾拿出來的是一張從城隍處得到的徵辟令。

他身上一共有三張,第一張和錦哥兒做了交易,得到了天雷竹,這第二張就交給對方好了。

儘管知道對方日後自有歸屬,許諾也決定將這徵辟令交給她。

如此,差不多兩清了。

許諾將那徵辟令擱在桌子上,留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

趁著喬女還在驚愕中,被許諾吹過一口氣的幼童率先反應過來,他沒心沒肺的用手戳了戳散發著銀白色光芒的徵辟令,用稚嫩的聲音好奇的問道,“娘,這是什麼東西?還發著光咧。”

“別動,這是仙人留給我們的東西。”

喬女將剛才許諾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中,便知道自己遇到了異人。

其實她之前就有些懷疑。

除了許諾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外,六年時間過去了,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許諾不僅沒有半分變老,反而愈發年輕。

尋常人如何會這樣?

之所以扯到仙人身上,是因為在不遠處的靈隱寺,也出現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能將死人救活,能讓分隔兩地的親人團聚,還能吹一口氣就將石頭變成金子,早已被人傳的神乎其技。

得了個癲和尚的外號,有人就說那癲和尚是仙人轉世。

許諾剛才利用靈氣隔空抓人,不輕易間也露了一手。

喬女飛快的將桌上的徵辟令收在懷中,說來也怪,這徵辟令直接貼在了她的胸口,像一個不斷散發著熱量的暖手寶。

隔日,喬女果然出現在孟生的靈堂前,頂著一眾人看稀奇的目光將自己連夜製成的一雙布鞋穿在了孟生腳下。

她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她的前半生給了父母,中間幾年給了前夫,其後的日子就交給孟生吧。

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她已偷偷將自己的姓氏從‘喬’改成了‘孟’,出嫁從夫,喬女變孟女,以此來報答孟生的賞識之恩。

將孟生下葬後,孟女就自顧自的擔負起了烏頭(孟生的孩子)的養母職責,又過了幾年,孟母去世了。

孟生家中的幾位堂兄堂伯過來爭家產,好在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孟女人品,於是縣官將孟府的家產都判給了烏頭,並讓孟女當他的監護人。

等到烏頭長到五六歲時,孟女利用孟家留下來的家產,請了一位教書先生來給烏頭上課,而讓自己的孩子下田務農。

面對自己孩子的不滿,她解釋道:“幫烏頭請先生的錢都是花的孟家的,那是他們家的錢,咱家窮,給你請不起先生。”

好在被許諾吹過一口氣後,孟女的孩子長得十分結實,只要勤快也不愁沒飯吃。

轉眼,烏頭已經長到了十八歲,成年了,也考中了秀才,孟女以養母的身份做主給他說了一門媳婦,在兩人成親後的第二天就讓自己孩子挑著行禮領著自己回到了租住的那間舊屋。

如今的孟女已經五十多歲了,這十八年間,孟女撫養兩個孩子,背早就駝了,眼睛也花了,一隻腿走起來更加不利索了。

她吃力的跟在自己挑著擔子的孩子後面,走著走著突然經過孟生的墳前,孟女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想起了十八年前許諾的叮囑,從懷中摸出那張散發著銀色光芒的徵辟令。

孟女嘶啞著聲音喊道:“兒啊,娘走不動了,就在孟生的墳頭歇一歇吧。”

“對了,若是娘就這麼走了,你也不要哭,去和烏頭商量一下,將娘和他爹合葬在一起,知道了嗎?”

她兒子一下子慌了神,那天晚上被許諾吹一口氣的記憶早就忘了,但這張徵辟令的故事他依然記得,因為在他小時候不聽話時,孟女就將許諾仙人的故事對他講過無數次。

他知道當自己母親拿出來這張徵辟令時,就代表著時日無多了。

一時間他慌了神,雙腿跪在孟女身前,哽咽著說道:“娘,這不是好好的嗎,你怎麼就說起身後事了?”

“烏頭如今是秀才了,也娶了媳婦,我還沒娶親呢,家裡還離不開你。”

孟女笑了笑,從行李中摸出一支筆,用口水打溼後在徵辟令上面寫下了幾個字,“平原縣,孟女。”

此時正是下午,原本天色晴朗的天氣突然陰了下去,彷彿直接來到了夜間。

一股涼風吹來,他看到孟女斜靠在孟生的墳頭,手中的那張徵辟令化成精光消散在了天地間。

再之後,天色晴了,孟女已然笑著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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