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去年聖誕節前的某一週,牧星予剛好要找蘇秦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他剛走到蘇秦書房外,就聽到裡面傳來了這樣的對話。
“蘇總,腦腫瘤病理切片下週就可以出來,大機率不好。”馮醫生口氣倒算平靜。
蘇秦則是比他還要更為淡定,“不是做了預案了麼,就按那個來。”
“我不懂你那些高科技,我是個醫生,只知道有病就得早治療。”馮醫生大概是裝不下去了,拍了一下蘇秦的桌子,說道,“馬上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去住院!”
“馮醫生,不要激動嘛。”陸管家勸道,“蘇總自有他的安排。”
“腦腫瘤這種東西,再怎麼治療這副身體終歸也是廢了,又有什麼好折騰的。”蘇秦口氣淡定極了,整個人也冷靜的可怕,“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你只要記住,幫我留在莊園照顧好那幾個小的,就可以了。”
得知蘇秦腦腫瘤的事之後,牧星予震驚又難過,礙於蘇秦沒有公開這件事,他也沒多問,只好假裝不知道。
他想著,自已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工作,儘可能幫著蘇秦分擔些蘇氏集團的瑣事,好讓他這位準姐夫可以有時間多休息。
之後的一週,牧星予特別忙,幾乎是滿世界亂飛,連好好吃飯是時間也沒有。
聖誕節那天,他接到了牧雲輕的影片電話。
影片那頭的牧雲輕跟變了一個人似的,簡直可以用容光煥發來形容,就連笑起來都特別美。
牧雲輕開心地告訴牧星予,蘇秦終於決定和她訂婚了。
聽到這話,牧星予的心重重一沉。
他愣了好半天,才明知故問地確認道,“姐姐,你開心嗎?”
牧雲輕笑得更美了,在她出事之後,這樣的笑容牧星予幾乎很少見到過了。
她笑著說,“當然開心啦,能和自已喜歡的人結婚,可是每個女生夢寐以求的事情。”
“好,只要你開心就好。”牧星予深吸了一口氣,“再過半個月我就回來了,到時候給你帶禮物。”
“嗯,好!”
影片電話結束通話後的那一晚,牧星予失眠了,也不僅僅是那晚,後面的好幾天,他的狀態一直很差,胃口也不好,甚至無法長時間跟人交流。
之後,牧星予就病了,高燒39度,整整三天,都快要把他給燒傻了。
如果不是助理發現了他的異樣,及時找來私人醫生,說不定牧星予就要在異國他鄉含恨而終了。
比原定計劃晚了差不多一週,牧星予才回到沉息山莊園。
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快晚上9點了。
傭人告訴他,冉林已經搬走了。
牧星予甚至不用細想,就知道一定是牧雲輕又欺負冉林了。
只是牧雲輕依舊沉浸在即將成為蘇太太的喜悅之中,對冉林的事情隻字未提。
她不說,牧星予也不問,只要牧雲輕可以早點走出傷病的悲痛。
至於冉林,他會把她當作妹妹,好好照顧的。
牧星予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趕去蘇氏集團了。
一路上,牧星予越想越不對勁,算起來他和蘇秦生活在一起十幾年,雖然知道自已姐姐很喜歡蘇秦,可他倒是一直覺得蘇秦喜歡冉林多一些,所以之前牧雲輕才會處處嫉妒冉林,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
再加上,之前在書房門口聽見馮醫生提到蘇秦有腦腫瘤的事,而且這個腫瘤極有可能是惡性的。
那麼,蘇秦為什麼會突然決定要和牧雲輕訂婚呢?
牧星予撥通了馮醫生的電話,他沒多想,脫口便說,“馮醫生,蘇叔叔的病我已經知道了,我想了解一下你們的治療方案,看看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
“牧少爺啊,還是你懂事啊,你勸勸蘇總趕緊接受治療吧,惡性腫瘤啊,他完全不在乎,權當發燒感冒似的。”電話那頭馮醫生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慮。
“惡性?”牧星予一時語塞,他頓了頓,又問,“那治癒機率大嗎?”
“目前的技術要治癒是不可能的,只能儘可能延長生存期,主要還是要看切除後的恢復情況。”馮醫生越說越激動,“反正照他現在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能不能活滿1年都還不知道呢!”
牧星予結束通話了手機,心涼了半截。
他想不通,為什麼都已經確診惡性腫瘤了,蘇秦卻不肯接受治療!
不治療還訂什麼婚!
牧星予趕到蘇氏集團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0點了,員工們基本上都下班,他便也不再有所顧忌,直接用闖的方式進到蘇秦的辦公室,直接質問道,“蘇叔叔,你為什麼要和我姐姐訂婚?”
蘇秦鼻樑上架著老花眼鏡,他抬眼瞟了瞟牧星予,緩緩說道,“這件事我和你姐姐,一個你情一個我願,要你來管嗎?”
“可是你有惡性腫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治不好的話,我姐姐怎麼辦?”牧星予已然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緒了。
蘇秦摘下眼鏡,按了按自已的眉心,命令道,“注意你跟我說話的口氣,你冷靜好了再來跟我說話,出去!”
“蘇叔叔,事關我姐姐一輩子的幸福,你叫我怎麼冷靜!”牧星予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把臉貼到蘇秦身上了。
蘇秦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揪住牧星予的領口,“臭小子,你姐姐知道我的病,也知道我活不長,她還是願意嫁給我,不信你可以去問她。”
牧星予按住蘇秦手,想把他的手從自已領口扯開。
但是蘇秦力氣很大,哪怕覺察到牧星予被勒痛了,也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再說了,一旦我死了,蘇氏集團作為我的遺產,總歸少不了你姐姐的那份。”蘇秦一邊說手上一邊使勁將牧星予按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小時候的牧星予雖然算不上頑皮,但畢竟是男孩子總有貪玩的時候,也沒少挨蘇秦的揍,但直到他成年後蘇秦就不再揍他了,今天算是成年後的第一頓揍吧。
“你蘇叔叔我早把一切安排的好好的了,臭小子,你可不要沒良心啊!”蘇秦口氣冷冽,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
“你放開我!放開!”牧星予掙扎著,“我姐姐根本不要什麼遺產,如果你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和她訂婚,為什麼要讓她誤以為你喜歡她!”
“你怎麼就這點出息,張口閉口就是喜歡、不喜歡的。”蘇秦提著牧星予的領口,又將他一把揪了起來,“你也老大不小了,應該懂得人生苦短,成年人之間,有的時候在一起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我不懂!”牧星予平生第一次反抗蘇秦,“我也不想懂!”
他雙手緊緊抓著蘇秦的手,但已經無法掙脫開來,便只好抵抗著蘇秦手上的那股力道,奮力將蘇秦一推。
牧星予這股對抗的蠻力直接讓蘇秦的後背撞到了身後的書架上。
但蘇秦依舊沒有鬆開揪住牧星予領口的手,怒道,“就憑你現在這副頭腦不清醒的樣子,集團交到你手裡遲早也得玩完!”
“你不要一副對我寄予厚望的樣子,從小到大我都是和姐姐相依為命的,我知道自已什麼身份,我只不過是你的員工,但我姐姐才是我唯一的親人!”牧星予繼續與蘇秦推搡著,見蘇秦絲毫不準備鬆手,又重複了幾遍,“你放手!”
推搡間,蘇秦後背又撞了書架好幾下,他沒覺得有多疼,只是牧星予的態度太讓他生氣了,他只不過是牧雲輕的弟弟而已,怎麼就搞得好像自已奪走了他畢生摯愛似的。
“牧星予,你可真是沒良心!我看你大概是腦筋不清楚了!”說吧,蘇秦便鬆開了揪住牧星予領口的手,“我沒工夫和你繼續胡攪蠻纏,你要是見不得我和你姐姐訂婚,你就趁早滾蛋!”
牧星予一個踉蹌,才站穩,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蘇秦身後書架上放擺著的一個純銅圓盤型擺件翻了下來。
“蘇叔叔,當心!”牧星予喊了一聲,但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純銅擺件就這麼直直地砸到了蘇秦的頭上。
蘇秦的頭頓時血流如注,鮮血好像源源不斷的從他的髮絲裡溢了出來,眨眼的功夫,蘇秦的半張臉都被血染紅了。
就這樣,蘇秦慢慢失去意識,身體順著書架滑落了下去。
牧星予嚇傻了,他愣在了原地,一步都不敢朝蘇秦靠近。
恍惚間,他腦海裡掠過一個念頭,是不是蘇秦死了,牧雲輕就可以不用嫁給他了。
牧星予朝蘇秦靠近了半步,那半步走得簡直跟凌遲一般,額間的虛汗流到了他的眼睛裡,讓他一下子判斷不了面前這個人,究竟是死是活。
終於,他還是沒有勇氣靠近蘇秦。
牧星予奪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驅車返回沉息山莊園。
如果蘇秦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他會自首,但在此之前,他還想再見牧雲輕一面,還想在和她說說話,甚至抱抱她。
一路上,牧星予腦子亂極了,他想著如果讓牧雲輕知道自已對蘇秦受傷視而不見的話,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想到這裡,牧星予直接將車掉頭,又重新開回了蘇氏集團。
牧星予知道,陸管家一般都會陪在蘇秦身邊,剛剛雖然沒見到他,但他肯定也在蘇氏集團。
剛停好車,牧星予就急忙打了陸管家的電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陸管家的電話一直沒有接通。
直到牧星予回到蘇秦的辦公室,他瞬間就傻眼了。
純銅擺件被重新擺回到了書架的最上面,而原本跌坐在書架下面的蘇秦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