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院試不同的是,這次林伯英沒有去貢院看榜。
每當鄉試,外地的秀才們齊聚悅來客棧等待放榜是慣例,到時候官差們會敲鑼打鼓地來送喜報。
去貢院看放榜的只有住在府城的秀才才會去。
林伯英邊喝粥邊看自已帶來的《狄公案》,一派怡然自得。
旁人看林伯英這樣放鬆不由得有些氣惱,過來諷刺道:“這位仁兄莫不是自知中舉無望,所以才如此放鬆呢?”
林伯英看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一眼,沒搭理他。又轉過頭來看自已的話本子,不能讓這樣的人浪費自已看狄公神勇的時間。
那人討了個無趣,又轉頭回自已的座位去了。
辰時一過,林伯英就能遠遠地聽到有敲鑼打鼓的聲音傳過來。
等熱鬧的聲音離的客棧越來越近,整個悅來客棧都沒了聲音,空氣霎時間變得凝重起來,眾人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著客棧門口,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林伯英雖然面色不改,但是還是不由得有些激動,心臟咚咚咚地跳,跳了幾下竟有些疼。
林伯英撫了撫自已的胸口,不由得笑了笑。
自已還是有非分之想啊,竟然敢幻想解元之位。
深呼吸幾次,心緒慢慢平靜下來,林伯英告誡自已,不可心生無法實現的貪念。
報喜的官差走得很快,好像幾個呼吸間就走到了客棧的門口,“喜報!大庾縣胡衢亨胡老爺高中解元!喜報!大庾縣胡衢亨胡老爺高中解元!”
客棧裡霎時間吵嚷起來,林伯英看見大廳中央一個身著黑鑲藍袍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此人人高馬大,更為奇異的是此人的鬍鬚竟然是黃色的。
林伯英想起來了,方夫子和自已說過這個人。他家是書香世家,其父胡其元,其兄胡桓亨都是前朝的進士,他的高祖父好像還做過前朝的首輔,官聲很好,只不過胡家在前朝末年不與奸佞為伍,頗受冷遇。
也因此新朝初立,皇上就給胡家的二位進士授了官職,其父就是現任的督察院左都御史。胡家現在也算是朝廷的新銳勢力了。
胡衢亨四周的人都趕忙向其道賀。胡衢亨向四周拱手道謝,又招了招手,角落裡有一名小廝走了出來,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小錠銀子給了領頭的官差。
官差們喜形於色,又向胡衢亨道了謝就離開了。他們還等著給後面的人家報喜呢。
這可是個好差事,幾乎每家都會給點銀子。哪隊人馬賺的多就看那隊人馬跑得快了,一共就十家。
客棧裡鬧哄哄的,胡衢亨四周圍滿了人,還有一些人焦急的坐在自已的位置上。
林伯英看見剛才那個出言不遜的學子,此刻兩眼通紅,嘴唇乾枯,坐在座位上不停的發抖,最後趴在了桌子上,不停地拿頭敲桌子。
林伯英暗暗搖頭。
客棧門口又過去了一隊敲鑼打鼓的官差,想必是給城中某戶人家報喜去了。
“不知亞元花落誰家?”客棧裡的眾人討論不停。
此次鄉試只選十名舉人,競爭不可謂不激烈。眾人提到的都是本地有名的書香世家。
像林伯英這種出身農家的子弟,實在是聲名不顯。
客棧中的眾人等的望眼欲穿,難不成除了解元,其餘九人都是府城的本地人嗎?
林伯英也不由得懸起心來。
好在,巳時一過,就又有一隊官差敲鑼打鼓地來客棧報喜。
“喜報!大陵縣林伯英林老爺高中亞魁!喜報!大陵縣林伯英林老爺高中亞魁”官差的聲音高昂,透露出一抹喜色。
林伯英不由得站了起來,心臟跳得更快了。
林伯英感覺四周的空氣都忽然變得凝固了,四面八方的人都朝自已看了過來,官差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周圍的人則是笑得勉強,一些人離得遠的人面色蒼白,向著自已湧過來的幾人則面紅耳赤,在臉上強行勾起了諂媚的笑容。
林伯英感覺自已暈暈乎乎的,好像被人牽著似的,機械地向眾人拱手道謝,又拿出了自已娘子臨走時給自已包的紅封遞給了領頭的官差。
等林伯英反應過來時自已已經坐在了房間的床上,手裡還拿著那本《狄公案》。
林伯英推開窗戶一看,大堂的人已經散去,徒留一地散亂的桌凳。
林伯英深呼一口氣,又洗了一把臉,才冷靜了下來。
咚咚咚。
“林舉人在嗎?”
林伯英開啟門一看,客棧掌櫃的正帶著一個小廝站在門口呢。
“二位有何事?”林伯英拱手問道。
“林老爺,小人已經收拾出了一間上房,請林老爺略賞薄面,到上房去起居吧。”掌櫃的客氣的對林伯英說道。
“多謝掌櫃美意,不過在下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今天不必折騰了。”林伯英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去了。
林伯英笑著看向掌櫃的,掌櫃的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林舉人不去參加鹿鳴宴嗎?”
“什麼鹿鳴宴?”林伯英忽然想起來了,剛才報喜的官差臨走的時候好像說了一聲,知府大人要舉辦鹿鳴宴招待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只不過自已暈暈乎乎的,沒注意到這句話。
林伯英尷尬地笑了笑,“是在下糊塗了,是要參加的,那就後日再離開吧。”
掌櫃的一使眼神,小廝立馬進屋給林伯英拿上了行李。掌櫃伸出手來請林伯英,“林舉人您這邊請,解元老爺和張舉人也在我們客棧的上房居住呢。就在您的旁邊。”
林伯英點點頭,客棧裡有三位舉人,那剩下的七位想必都是本地的人士了。
“不知這位張舉人是?”林伯英沒聽到張舉人的喜報,想必就在自已的後面。
“張舉人這次正好是第十位舉人呢,好像是松山縣人士。”掌櫃的明白林伯英的意思,趕忙給他介紹。
林伯英點點頭,松山縣也是本地有名的富庶之地。
掌櫃的又好心提醒,“林舉人你要不要買一身新衣呢?到時候鹿鳴宴上見知府好像都要穿襴衫拜見。”
“多謝掌櫃的提醒,在下來時已帶了襴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