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賑災的官司，自從三位王爺死了之後，在朝廷上就彷彿銷聲匿跡一般，好像人人都想不起來有這件事兒發生過，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這件事兒。
只有東市每天砍頭的時候，人們才會想起來，哦，有這件事兒。
朝廷上下都提著一口氣，戰戰兢兢地過完了臘月，直到臘月二十三皇上封印，京城的天氣才為之一亮。
林伯英這段時間的疲累林賀都看在心裡。
他也是深刻地體會到古代皇權的神聖，前段時間，皇上心情不好，好像整個京城都能感覺到，街上都比以往寧靜。
現在一封印，大家好像忽然被解禁了一樣，街上頓時熱鬧了起來，自家老爹休假在家，看著也沒有那麼苦大仇深了。
林賀有點想笑，這就好像上輩子上學的時候，班主任在的時候大家都安靜如雞，班主任一走，頓時班級裡面比菜市場還熱鬧！
然而，過完十五，開朝第一天，皇帝就給了眾人一個大驚喜。
第一件事，就是要修改《大齊律》皇帝他老人家覺得《大齊律》對貪腐的處罰太輕了，針對這一部分要改，具體的指導思想就是：要往細了改，要往重了罰。
“食我厚祿，盜我倉儲，豈能容焉？”要求嚴加處罰，使“賄謁之路殆絕”。
現在的《大齊律》其實很大一部分都是前朝的律例，只不過是改了個名字拿來用，而前朝對官員貪腐這方面並不太在意，是以關於這方面的條例就很少。
第二件事，要求恢復肉刑。
早在百年前，像凌遲、梟令、醢，刖刑之類的殘酷的肉刑已經被廢除，只保留了鞭杖徒流死五種刑罰。
現在皇帝重新恢復這些肉刑，底下的官員們都有些膽寒。
這下子，朝廷的官員大都反對了起來。
“皇上，前朝的仁宗正是因為不忍見到如此殘酷的刑罰，所以才廢除。已經有百年未用了，現在突然之間恢復這些酷刑，恐怕使百姓畏懼。”
“是啊，皇上，新朝初立，不宜有殘酷之聲聞天下！”
不論是朝中閣老還是大學士們，都不贊同這個決定。
倒是以軍功起家的勳爵對這個無感，他們在戰場上見慣了腥風血雨，對這些刑罰一點兒也不害怕。
因此，搶著對皇上表忠心。
“皇上，殺人者死，傷人者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朝廷上就這件事吵的沸沸揚揚。
林家是書房裡也在辯這件事。
“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蠶室，盜者刖其足，則永無淫放穿窬之奸矣。”林伯英慢悠悠的念出這句話。
林賀和鄭谷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自家老爹（姐夫）文弱的外表裡面是狂野的內心啊。
深受現代文明薰陶的林賀是極其反對這種殘忍的酷刑的，既然前朝已經廢黜，為何現在還要開歷史的倒車呢？？？
林賀大為不解。
鄭谷也不同意，他認為，現在天下剛穩定下來，民心不穩，各地也偶有宵小鬧騰著恢復前朝的統治。
現在一道恢復酷刑的聖旨下去，容易失去民心，百姓習慣沒有這些刑罰已經百年了，現在突然頒佈，難免讓百姓覺得是皇上狠辣。
雖然皇上確實是狠辣，林賀在心裡默默吐槽。
林伯英微微點頭，小舅子說的有點道理。
“不過，治亂世用重典，眼下的問題不僅出在了貪腐的官員，地方上也不太穩定，民變頻發、盜賊多有，需要重刑來穩定朝局人心。若是頒佈重典，想必那，些人會望而生畏。”
林伯英其實也不太支援恢復，不過，支持者的言論也未必沒有道理，理越辯越明，與他們二人討論一下也無妨。
“從古至今，沒有哪個朝代是靠酷刑來穩定民心的，百姓大都生性良善，只要吃飽穿暖，沒人會存害人的心思。與其重典治亂世，不如先把亂世變成盛世！”
“何況一旦人們犯罪所面臨的刑罰越殘酷，他們就越敢於逃避刑罰。在這個過程中，人們將會犯下更多的罪行，這與初衷豈不是背道而馳？”
林賀的觀點得到了鄭谷的認同，他接著說道：“震懾永遠不如教導。”
林賀看了一眼沉默思考的林伯英，悄悄嘟囔道“皇上可能想的不是百姓，而是想把這些酷刑用到貪官汙吏身上吧。”
鄭谷默默點頭。
林賀又瞄了一眼林伯英，“其實，朝廷的官員貪腐，也未必沒有朝廷監管不嚴的過失。”
雖然林伯英並未專門給林賀講時文，但是林賀每天順帶聽一會兒，對朝廷的制度還是有一些瞭解的。
相比於現代嚴密的監察和行政制度，在古代，容易搞事情的方法還是很多的。
“首先，對各級官員缺少監督，都是一把手說了算。從京城就開始貪。然而下面的官員，他們的考評和升遷都掌握在上官的手中。”
“上官都伸手拿了，他們又怎麼好不和光同塵呢？”林賀略帶嘲諷的笑了笑。
“督察院和御史臺只知道事後報告，卻無法在事情出發之前就及時的監督，這是他們的失職位。”
“另外，這回帶頭貪汙的，大都是跟著皇上打江山的舊臣，要麼就是皇室宗親，他們大都是武人出身，辦事都......仗著軍功，什麼事兒不敢幹，什麼錢不敢拿？”
“幾位王爺的事，咱們在老家的時候就沒少聽說過吧，還好咱們宣化府的齊王不欺壓平民！”鄭谷補充道。
幽州，代州，離宣化府都不遠，幾位王爺的名聲早就傳過來了，遇上好的東西，上來就搶，在封地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而地方上的官員沒有一個敢與之作對的，還不是因為他們有一個皇帝老子。
“皇上沒有一個制度來很好的管理皇室宗親，說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其實沒有哪個敢治皇子的罪。”
林伯英點頭，這確實。
前朝時對宗室還有罰贖、降級、貶謫、除名、誅殺這些刑罰，本朝時，沒有一個人提這件事。
對宗室的管理，目前只有賞的制度而沒有罰的制度。
林賀：......
“不過，政以賄成已成風氣，最重要的還是要遏制住這股風氣。”
其實這種風氣自前朝就已經形成了。而現在朝廷中的官員有相當一部分就是前朝的人（尤其是地方州縣的官員），這種風氣被保留也不足為奇。
“還有的人，他們的官位就是買來的，怎麼能不著急回本呢？”鄭谷問道，當初前方戰事吃緊，後方糧餉不足，就有人向皇上推薦了這個賺錢的好方法。
現在也不能怨人家想撈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