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喜事更早一些。
六月初一,太子照例把林伯英叫去了東宮。
現在修律的事是朝廷大事,太子時時刻刻分了一隻眼睛來盯著。
林伯英也就時常被召喚。
這日,太子又提出了新的問題,“林卿,王者之政,莫急於盜賊,孤遍翻《大齊律》發現其中關於懲治盜賊之律已佔十之六七,為何賊盜之事屢禁不止?是否是刑罰不重之過。”
“刑期於無刑,非求傷民,以禁奸止過也。”太子補充道,這幾句話來源於《尚書》,大致的意思就是,繁重的刑罰的目的就是禁奸止過,希望不再有犯罪發生。
林伯英也經常思考這個問題。
因此很快給出了自已的回答,“殿下,依微臣之見,《賊盜》篇已經極具詳細,懲罰也都極為恰當,然而,捕盜之法,貴乎迅速,遲則盜遠贓消,百無一獲。若地方官不盡職盡責,快速偵破案件,緝拿罪犯,則盜風日熾!”
只有犯罪和刑罰之間的時間隔得越近,百姓才會把刑罰看作犯罪的必然結果,才能起到震懾、預防的效果。
太子若有所思,片刻才點了點頭。
“林卿於律例之上見解不凡!”太子滿意的笑了笑,少見的給了林伯英一個微笑。
“謝殿下誇獎!”
林伯英鬆了一口氣,每回回答太子的問題,自已的緊張程度都堪比當年在殿試考場上的心情。
自已什麼時候才能修煉地和閣老們一般,與皇上太子坐而論道侃侃而談呢。
入朝為官這麼長時間了,林伯英還未在皇帝面前單獨奏對過。
從東宮出來,走到翰林院,林伯英還沒坐下來喝口茶喘口氣。
東宮的太監就送來了賞賜。
“太子殿下賞林大人白銀百兩!”太監的聲音尖尖地,一下子把林伯英叫回了神。
林伯英趕忙磕頭謝恩。
“謝太子殿下賞賜。”
來送賞的是東宮的二把手,陳保,林伯英與此人打過幾次交道。
陳報笑眯眯的送來了賞賜,片刻沒歇就離開了。
在翰林院,像林伯英這樣的庶吉士是最不值一提的。
大學士們時常能接到皇上和太子的賞賜,不僅是金子銀子。
有的時候是皇上用過的一塊墨,或是皇上的御筆。
相比於金銀,還是這些東西更顯親近。
因此,林伯英授賞之事,翰林院只是熱鬧了一會兒,眾人便散去了。
都是同年的進士,林伯英只得了這一回賞。
而胡衢亨已經幾次三番被皇上和太子殿下賞賜了,上回,南邊進貢來的荔枝,皇上還特意賞了胡衢亨一碟子。
可以說,胡衢亨的風頭已經壓過了幾位學士,得罪了不少人。
不過,相比於荔枝,林伯英更需要這一百兩銀子。
家裡已經很久沒有進項了。
這一百兩銀子可以說緩解了燃眉之急。
要不然,林伯英都在想要不要作詩寫文章賺錢了,寫一篇文章好歹可以賺一些潤筆費。
老家土地的出息,怎麼說也得入了冬才能送來。
在京城開支又大,除了一家人的吃喝拉撒,林伯英每個月的人情往來也不少。
林伯英想,有了這一百兩銀子,自家好歹可以把這兩年熬過去。
鄭傑把這些銀子小心地收了起來,嘴角也是掩不住的笑容。
“夫君真厲害,能得了太子殿下的賞賜!”鄭傑誇讚林伯英的時候一向很直白。
林伯英很是受用,“你也不要太過簡省錢,正好趁著這個機會,給你做兩身新衣服穿。”
鄭傑點點頭,這個倒是不著急,“夫君,要不咱家買匹馬吧。”
鄭傑想這個事情已經很久了,家裡現在很需要一匹馬或是驢也行。
伯英現在每日都是步行去上職,這有些不體面,就算是家境再清貧的官員最不濟坐驢車,像伯英這種走路上班的,算是十分罕見,還是得買個車。
而且,這幾年,谷哥兒和賀哥兒都要回宣化府考試,自家有個車也省得每次都租車。
這樣一來,不如一開始就一步到位,買一個馬車划算。
鄭傑如此這般的和林伯英一說,林伯英也有些猶豫了。
“買馬車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林伯英道,買了馬車,要是家裡還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話,那就不如不買。
“我算過了,咱們就買一箇中馬,上馬價貴,也不划算,中馬的話,最多五十兩銀子,家裡還是拿得出的。”鄭傑又仔細地算了一遍,家裡最多隻能拿得出這麼多了。
林伯英想了想,同意了。
“那下個月初一,我就和爹去馬市上看看。”京城的馬市一般都是每個月初一到初五開。
“好,你們先去看看,不用太著急。等我爹回來咱們再買,我爹從前騎過馬,會相馬,省得咱們讓人給糊弄了。”鄭傑囑咐道。
“好。”
自從定好了要買馬,林伯英就上了心。他還特意去書肆買了一本《銅馬相法》回來看。
書肆的掌櫃很是驚訝。
林大人不是翰林嗎?難道現在去御馬監去了?這是升官了?還是貶官了?
林伯英對相馬爆發了極大的熱情,白天抽空看,晚上還要看。
鄭傑笑道,“臨陣磨槍,還來得及嗎?”
林伯英嘆了一口氣,這書中記載的相馬之法實在是太多了,要是自已一一試驗一番。
想必賣馬的販子早就把自已趕到一旁待著去了。
不僅要量馬高和馬圍,連馬頭、眼、眼瞳、眼眶骨、眼皮、耳、鼻孔、唇、口、齒、頸、肩、脊背、脅肋、腋、腹、蹄、髂骨、尾、膝骨,這些部位都得一一檢查才行。
而且,書中寫的都是好馬的標準。
自已能買的起的中馬又要如何定奪呢?
鄭傑給林伯英一顆定心丸吃,“放心,我爹一眼就能看出馬的好壞,不會讓咱家虧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