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來到西屋,看到二嫂也在,三姐坐吳遠中床邊,半歪著身子靠在床頭上。還是氣呼呼的,眼眶也溼了,紅紅的。

二嫂斜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正對著三姐,在輕聲相勸。看到大姐進來,趕緊站起來給大姐讓座:“大姐來了,正好,我嘴笨,不會勸人,也勸不動。”

“你坐,我坐床上。”大姐按了按二嫂的肩膀,二嫂就順勢又坐下了。

大姐欠身坐在床上,未說先笑,拉住三姐的手說:“看看多大的事,還叫俺三妹哭一場。”

大姐知道三姐的脾氣,“勸解不如激將”,所以上來先激她。

“誰哭了,我是氣的。”

大姐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這你氣啥,這是給你找婆家,多好的事呀!又不是打你罵你,有啥可氣的?”

“還不如打我一頓,這比打我還難受。”

“別說胡話了,咱家誰也捨不得打你。關鍵是你倒底咋想的呀?就算是新青年,女孩子你總待嫁人吧。”

“誰說我不嫁人了!?嫁人自然是嫁的,但不是現在,肯定也不是透過相親。以後碰到我喜歡的人,我自然就嫁了。”

三姐擦了下眼淚,接著說:“結婚,首先是愛情為基礎,透過自由戀愛,兩個人才能在一起。而不是這種隨隨便便,見個面就要嫁給他。”

“自古女子嫁人,都要經過媒妁之約,我嫁給你二哥之前,也就相親見過一次。結了婚慢慢不就喜歡了嗎!”二嫂也勸三姐。

“你還是好的,我嫁給你大姐夫,親都沒相,媒人和兩邊父母一說,都沒意見,就嫁了,還不是過的好好的。”大姐也以身說法,想讓三姐回心轉意。

“哎呀大姐,你們那是舊社會,現在是新時代,舊的觀念要摒除。”

“我不懂啥新時代舊時代,我只知道,過日子就是柴米油鹽,是夫妻就要同心同德。兩個人心朝一塊使,日子朝一塊過,就沒有過不好的。”

“還是大姐說話有水平。”吳遠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門口,他斜著身子靠在門框上,兩個腿摽在了一起,看起來痞痞的,朝大姐伸出一個大拇指,笑眯眯的插話道。

“站好,二流子一樣,站直。”大姐假意呵叱道。

“是”吳遠中做了一個立正的動作,朝大姐敬了一個禮:“謹尊領導指示。”

說完,笑嘻嘻的靠著大姐坐下,壞壞的看著大姐說:“是真是水平,小弟由衷的佩服。”

吳遠中其實是向著三姐的,但對三姐的觀念也不是太完全認同,不過確實認為大姐作為一個不識字的人,能說出這些個道理,是真不錯。

“又取笑你大姐,你咋也過來了,爸媽呢?”大姐微笑看著這個淘氣又愛惹事的弟弟,實在是想氣都氣不起來。

“都在堂屋坐著,爸光抽菸,嗆人,也都不說話。”

“你好好想想,都長大了,多為父母考慮考慮。他都那麼大年齡了還要為你們的事操心。”很明顯,大姐這是把吳遠中也說進去了。

吳遠中看著大姐,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很顯然,他是不認可大姐的說法的。

在吳遠中心裡,父親操的都是閒心,有那工夫還不如去下盤棋,睡會覺。

什麼結婚生子呀,成家立業呀,等等這些思想,確實是糟粕,應該摒除。根本就沒有必要,三姐和自己的事,他們自己都能處理,父親就是管的太多了。

吳遠中必竟是參加過串聯運動的,對新青年宣傳的這些東西還是瞭解的。

“你們還小,大人的事你們不瞭解。他們畢意是村裡的幹部,咱一家的吃住都受著人家管。不是說張亮怕你就萬事大吉了。”

大姐這最後一句很顯然是對吳遠中說的。

吳遠中雖然想反駁,但想想也就是這個道理。

“再說,只是叫你去相親,又不是讓你馬上嫁給他。”

大姐軟硬兼施,開始講道理:“你去相個親,把人家面子給了,這個事也就過去了。至於願不願意,不還是你說了算嗎?”

“那他萬一看上我了,咋辦?”三姐終於鬆口了。

“看上又能咋著,你不願嫁,他不能硬娶。”

“說不定你相中他了呢!”二嫂調笑道。

“三姐肯定相不中,張亮那廝又醜又笨,瞎眼的才相中他。”吳遠中做了最後的補充。

三姐噗哧一笑:“我又不瞎,怎麼會看上他。”

看時機成熟了,大姐又用上懷柔政策,接著說道:“到時候你去照個面,打頭就走,回來就跟媒人說沒相中,這事還都辦完了,多好。”

三姐沒吭聲,也沒反駁,算是預設同意了。

看到三姐這邊已經說通了,大姐說:“好了,都各回各屋睡覺吧,看看天都啥時候了,我們也要趕緊回家了。”

二嫂站起來說:“孩子們也都該睡了,我先回屋了。”

大姐拉了拉三姐的衣袖:“走吧,回屋吧。”

“不想跟爸說話,頑固不化,等爸睡了我再回去。”這是三姐最後的倔強。

“好,我去看看爸睡沒。”

大姐來到堂屋,把情況跟父親說了,讓父親先去屋裡睡覺,明天讓母親回覆李嬸,約個日子見面。

父親不情願的回臥房去了,母親讓大姐趕緊回家吧,天很晚了。

大姐答應著走了出來,來到西屋,對三姐說:“趕緊去睡吧,爸睡過了。”

本來想再囑咐幾句,不過大姐夫在院子裡催促。

臨走只說了句:“以後懂事點。”就和大姐夫一起回家了。

送走了大姐,吳遠中問三姐:“你倒底咋想的?”

“沒咋想,就是氣不過咱爸。”

“大姐說的可行?”

“行不行還能咋,就按大姐說的來唄。”

“好勒!”吳遠中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三姐出去。

“敬愛的三姐,我也要睡了,請從外面把門幫我關上。”

“小兔崽子,這會不是你求三姐的時候了。”三姐嘟囔了一句,拉開門走了出去。

“慢走不送。”身後傳來了吳遠中漫不經心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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