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達指指麻子的手,麻子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他放開手告訴田春達:“春達,這可是一對好東西!你可能不知道,想當年我在‘單響老六’家見過。”

“單響老六”是“文化-大革命”中一個打、砸、搶分子,“文化-大革命”後被關了幾年,瘋了。

麻子說他當年曾被“單響老六”弄去看這對玩意兒,對方沒告訴他來源,但麻子隱約知道一些這對青花瓷瓶的淵源,有關文字中有記載。

記載說,明武宗時大興官窯,為宮裡燒瓷。隨即奢靡風行,各地小民窯也偷著弄些仿官窯的贗品,其中就有人仿製了這對瓶子。不料這對瓶子是皇上的藏品,豈可做偽,於是一聲令下各地下手,殺了不少搞假冒偽劣的,從此無人再敢以身試法。所以說,這對瓶子的背後有不少人人頭落地呢!

“真品,絕對是!”麻子說完又追問田春達為什麼只有一個,田春達不敢說那個已經被人當兇器給毀了,只得編了套瞎話瞞了過去。

麻子又提出能不能放在他那兒讓他玩幾天。

田春達說:“這絕對不行,這裡頭牽扯到案子。再問一句,你說它是裝在紫檀木匣子裡的,是不是剛才說過?”

“是,想當年‘單響老六’拿給我看的時候,我第一眼是被那匣子鎮住了——油黑油黑的紫檀呀,絕品!”

田春達謝過麻子,就迅速回刑偵支隊了。

大夥對這個情況十分重視,焦點自然是這個東西的來源。小郝等人像講故事似的挖掘出好多“文化-大革命”時流傳在民間的段子,其中就有打、砸、搶“單響老六”的好幾段。遺憾的是民間的說法不能當證據用。

此外,眼前的中心並不是尋找這對青花瓷瓶的原主人,原主人無疑是武宗皇帝,而今要找的是現主人,總歸不是徐娜吧!

徐娜一個平常女子,沒什麼家庭背景,又沾不上“單響老六”,東西不應該是她的。小郝認為有可能是汪永海的。

田春達倏地盯住他的臉:“此話怎講?”

“她不是汪永海的情婦嗎?總不會白和姓王的睡覺吧?”

田春達不認為是這樣:“情婦可以給任何東西,衣服、首飾、錢,都可以,給這麼貴重的古玩是怎麼回事呀!再說徐娜明擺著不知道其價值,當一般物件擺在臺子上看呢!”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撥通了醫院的電話,不久徐娜的聲音傳了過來。田春達開門見山問她那對瓶子的來源。徐娜說那是汪永海送她的,毫無隱瞞之意。田春達問她匣子在不在,徐娜說:“那破匣子跟骨灰盒似的,我塞在陽臺上的什麼地方了。”

田春達讓徐娜把汪永海的電話號碼給自己,徐娜說:“不用了,汪永海一早就來電話了,聽說你拿走了那瓶子,要找你算賬呢!喂,那瓶子是不是很值錢?”

田春達說:“一個能換一座小別墅。”

這話一說完,他就聽見徐娜那邊嗷了一聲。

######

汪永海是開著他的“凌志-430”來公安局的,十分不可一世。

他在公安局大門外一直按喇叭,按得警衛恨不得給他一槍。劉副局長親自下樓請他,請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他跟著劉副局長上樓,氣得要死的樣子:“我還有什麼形象,你說我還有什麼形象,姓田的明擺著欺負人嘛,我送我女朋友的東西他抱起來就走了,打狗還要看看主人是誰嘛!”

劉副局長說:“汪永海,你這話說得已經很低階了,舊社會的用語。我原以為你是個斯文的人呢!”

汪永海聽出了對方的話軟中帶硬,明白不能繼續撒野了。

進到小會議室。田春達很快就來了。劉副局長想幫他一下,田春達說:“你開你的會去吧,我陪汪先生聊聊。聽說他最近給咱們市拉來一個億的外資。”

汪永海靠在沙發裡:“明白這個就行。”

劉副局長嘿嘿一笑,走了。田春達和汪永海四目相對。黑道上管這叫“照眼兒”,兩個人一言不發地“照”著,看誰耐得住誰。最後汪永海不行了,抬腳放在茶几上:“姓田的,你說怎麼辦吧?我感到受到了侮辱!”

“抽不抽?”田春達朝他舉了舉煙盒,自己叼出一支菸點上,“你說的是那瓶子嗎?”

“廢話!”

田春達嘆了口氣:“太粗野了,和家庭出身不符,你爸爸讓你這麼和警察叔叔說話嗎?”

汪永海“噌”地站了起來,田春達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結果他又坐下了:“娃田的,你跟我較勁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汽車走私案以後你就開始不對了,和我有仇似的。我很什麼?”

“你有這種感覺嗎?恐怕是錯覺吧?我和你有什麼仇?你是你,我是我。何仇之有?”田春達忽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告訴你汪永海,我田春達的對頭太多了,被我送進地獄的就不下一個班。但是我告訴你,田春達沒有一個私敵——請你記住這一點!”

汪永海的氣焰眼看著降下去一截,也摸出煙猛抽:“田春達,你是條漢子,這一點我承認,但是你也應該給我留點面子。我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吧?”

田春達探過身子:“請問,我怎麼你了?”

“姓田的,你覺得這麼兜圈子有意思嗎?”

“哎,太粗野了!”田春達掐滅菸蒂,“跟你說話連我都會越學越壞。我說汪永海,你也算是大戶人家出身吧?”

這樣的話竟使汪永海和田春達同時笑了起來。

汪永海嘆了口氣道:“田隊長,咱們還是說事情好不好,學粗的誰不會呀,是吧?田隊長,我為什麼要拿走我的青花瓷瓶,那可是一對好東西!”

“不僅僅是好東西,那幾乎是無價的好東西。汪永海,我是哪兒來的?”

“你在審我是不是?”

“不是審,是隨便問問。”

“那好,我告訴你,那是早年間我的一個忘年老友從古玩市場上花2000塊錢買下來的。後來我幫他女兒去英國讀書,他感謝我,把那對瓶子送給了我。我沒太在意,隨便放在壁櫥裡好幾年,後來那老友出車禍死了,我就差不多把瓶子忘了。就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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