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街上狂奔了一路,絲琳依舊心跳很快,她跟在阿文後面,大步大步邁著。
她不確定後面有沒有人追來,只能目視前方。
風吹到臉上,吹進肺裡,漲的胸腔酸澀難忍,她大口喘著粗氣。
手腕被人抓住,溫熱的力道傳來,大概是他力氣大,抓的有些緊,絲琳稍微掙了兩下沒掙開。
一路上,兩人沒有開口,只顧埋頭前行。
終於回到住處,阿文環顧四周,確保周圍無恙後,將門反鎖,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兩大杯冰水。
或許是累壞了,他咕咚咕咚灌下一大杯。
絲琳這才回過神來,打量了他全身,問道:“你沒受傷吧?”
這麼一看,身上倒是沒有明顯傷口。
“沒事。”
但他左邊褲兜裡鼓起,像是臨時放進去的東西。
注意到絲琳的目光,阿文順著往下看去,掏出了那把黑色手槍。
她睜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這哪裡來的?”
“剛才那個保鏢身上拿的。”
“你會用?”
阿文不置可否。
他的確會用,方才,幾乎是憑藉著身體記憶,本能性的開了槍。而他手心的老繭,打中塞哥的準頭,足以說明他是個開槍的老手。
黑色的槍被放到桌上,兩人各自坐在一側,盯著那團黑色陷入沉默。
發展到今天這種局面,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想範圍。
一開始,阿文也只是想簡單地贏下比賽,拿到獎金而已。
不過半天的時間,就被捲入一場威脅性命的殊死搏鬥。
事情已經很難收手。
就算無法挽回,起碼他能將捲入搏鬥的人員減到最少。
良久,還是阿文開口說了一句。
“我要走了。”
絲琳一愣,下意識脫口而出:“去哪?”
阿文沒說話。
但他的確不適合留在這裡了。
塞哥要的人是他,就算躲過今天,也會有明天,也會有後天。
早晚會找到這裡。
這鎮子太小,到處是塞哥的勢力,想找到一個人易如反掌。
但他不能再讓絲琳落入他們手中。
阿文看了眼正捧著水杯的女孩,欲言又止。
絲琳忽然明白過來。
她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莫名一陣酸澀湧上心頭,眼前一陣朦朧。
她能理解阿文的擔心,只是……
他清醒不過一個月,他們的擺攤事業才剛剛起步,這就要中道崩殂。
女孩不死心,她向來有話直說,於是又問了一遍。
“你要去哪?”
“不知道。”
“那我跟你去。”
阿文想都沒想就拒絕。
“不行。”
“為什麼不行?這本來就是因為我你才去打拳,你走了他們能放過我嗎?”
他沉默幾秒,內心似乎十分糾結。
絲琳將這種沉默理解為預設,她起身就要去收拾東西。
剛才還被槍聲嚇得哆嗦的女孩,這會倒是冷靜沉著,風風火火開始收拾行李。
不知怎的,絲琳心裡湧出一種想法,只要跟阿文在一起,她什麼也不怕。
哪怕他只是坐在那裡,不說話,也能讓人十分安心。
她起身,走到書桌面前,拉開那個抽屜。
裡面幾捲紙幣安安靜靜躺著。
她將紙幣全部取出,放進黃色小錢包裡,寶貝似的珍藏著,這是她全部的家當。
阿文在此時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最近先去妮娜家裡躲兩天。”
絲琳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忙問:“什麼意思?”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不會為難你。”
“不行!”
絲琳沒想到他依然拒絕,“妮娜一家就要搬走了,我沒地方可以去。”
“那就去找波利醫生。”
“我哪也不去,就跟著你!”
她倔脾氣上頭,八個阿文也拉不回來。
他一臉為難看著眼前任性又倔強的女孩,“聽話,你跟著我咱倆誰都走不了。”
“我不給你添麻煩,能照顧好自已。”
阿文皺了皺眉,被她噎得說不出話,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絲琳懷裡還抱著一個大包,隨時準備豁出去和他逃跑。
最終還是阿文率先敗下陣來。
他看了眼女孩因為衝動揚起的髮絲,她依舊繃著下巴,像個無知又衝動的少女,一言不合就要跟著男人私奔。
他沉默兩秒,最後竟然低頭笑了。
阿文時常冷著臉,再加上寸頭花臂的形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笑起來唇角勾起,原本沉重死板的眉眼處也有了微微弧度。
像是一種妥協。
不管怎樣,他確實甩不開她了。
他伸手撫平那幾根不聽話的髮絲,說道:“別急著收拾了,白天走不了。”
絲琳眨眨眼睛,見他態度軟化,就知道還是自已贏了。
她瞬間歡快起來,歪著頭:“知道啦。”
白天太惹人注目,阿文決定凌晨動身,先去乘黑車去隔壁鎮上,再往墨西哥城的方向走。
女孩放下心來,把揹包胡亂收拾了兩下,阿文就讓她去睡覺。
估計一整晚都要在路上奔波,提前補充體力非常必要。
她聽話點頭,囑咐阿文過三個小時叫她起來,要接著收拾。
“好,你快睡吧。”
閉眼之前,阿文正往外走,她一骨碌翻起身,急忙叫住他:“你去哪?”
“我去買點水路上喝,很快回來。”
得到肯定回答後,她這才鑽回被窩。
今天經歷的太多,打拳、逃跑、追殺……跳出她認知的衝動和刺激鼓動著她的大腦,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躺在柔軟熟悉的床上,她懸著的心才終於有了歸處。
阿文將粉色窗簾拉上,陽光被擋在厚重窗簾外,屋內昏暗一片,營造出安逸的睡眠氛圍。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眼,女孩將半張臉蒙在被子裡,懷中抱著一個半人高的小熊玩偶,安靜睡著了。
他開啟門,大步邁了出去。
絲琳入睡很快,卻睡得並不安穩。
恍惚間,她來到一片迷霧滿布的森林,白色煙霧散發惡臭,她捂著鼻子艱難前行,沒有太陽,天空陰沉壓在頭頂,像是山雨欲來。
偶爾頭頂飛過一隻烏鴉,發出淒厲的叫聲,轉眼又消失在迷霧中。
女孩穿得單薄,這裡的空氣都生硬發冷,她渾身發抖,又冷又怕。
忽然,前方一條河流處,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
絲琳撥開眼前的霧靄,眯眼朝前面看去。
漸漸走近,男人高大的輪廓愈發清晰。
“阿文!”
她認出那是阿文,激動地叫出聲,向前跑去。
然而,一不小心被柔軟溫熱的東西絆倒,嚇得大叫,摔倒在一旁。
絲琳撐著雙手坐起來,拍了拍手,想要抹掉沾滿的塵土和溼泥。
她想回頭看踩到的是什麼,卻正對上阿文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