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植?
阿文不瞭解專業知識,等待醫生的後話。
“簡單來說,就是找到匹配的活體心臟,移植到病人身上。”他頓了頓,“當然,這項手術風險極高,況且,病人身體狀況一般,能不能撐到找到心臟源也不好說。”
醫生認真盯著眼前的男人,“但,這確實是唯一的救命方法。”
阿文短暫思索幾秒,“還剩多長時間?”
“一週,一週之內如果不進行手術,病情一旦惡化,很難。”
他點頭,“我知道了。”
醫生不放心追問:“那手術…?”
他眼神堅定:“要做。”
當然要做,哪怕只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盡全力救治。
沒再多問一句,他獨自走出診室。
此時距離拳賽僅剩兩天。
兩天之後他是生是死尚未可知,病房裡女孩還在沉睡,只剩下機器滴滴答答響著。
怎樣走出那條長長的走廊都渾然不覺,阿文面色不改,神情淡然,步履間多了幾分緩慢,他慢慢走出醫院。
小雨在此時落下來,不是聲勢浩大的傾盆大雨,不是溫柔如水的毛毛細雨,是冰涼針扎一般的雨滴,接連不斷,一下一下,配合著冷風,砸在人心裡。
*
黑花拳場。
西北角高樓陽臺上,雨點落下,地面已經潮溼,亮點突然一閃,人來人往無人在意。
盧米戴著迷彩小帽,架著一把巴雷特狙擊槍,一動不動已經觀察了三個小時。
汗水合著雨水順著臉頰滑下,他眯了眯眼,擠出滴落進眼睛的雨水,顧不上擦汗,盯著賭場內進進出出,順便把周圍形勢摸了個透。
下午兩點,盧米就開車回了酒店,展開草圖,一一標出拳場附近可能的狙擊點,細緻又仔細。
伊芙挑眉,平時看著咋咋呼呼的,這人扛起槍來倒真有兩下子。
似乎是感受到那道目光,盧米回過頭來,尾巴要上天,驕傲滿眼,靈魂在揮舞,“幹什麼?現在知道我實力不凡了?”
她嗤笑一聲,沒理人。
林應琛確定了大致方向之後,具體行動細則由伊芙來推進。
“到時候我會進入拳場,負責吸引塞羅注意,盧米在場外埋伏,解決周圍的狙擊手,掩護撤退。”
她指了指地圖上幾個重要據點,“另外找幾個替身,跟在我後面擾亂視線,塞羅一旦出現,盧米就負責狙擊,阿澈進入場內負責尋找炸藥點,提前蹲好引爆的人,一旦盧米狙擊成功,立刻引爆炸彈。”
“明白!”
“明白!”
作戰計劃制定完畢,眾人轉頭去收拾東西,檢查槍支彈藥,或是研讀地圖,確保行動無誤。
林應琛走到巨大落地窗前,他手指夾著煙,燃起一點猩紅,臉上看不出喜怒,絲毫沒有作戰前的興奮狀態。
伊芙擦著槍,朝著高大的背影說了一句。
“我聽說了。 ”
他偏了偏頭。
“那個保鏢還沒找到。”
男人終於出聲,“早就不是保鏢了,你現在這個位置就是他的。”
她不反駁,知道這人在他心裡地位很高,所有線索都指向這裡,他們出動一切資源卻還是一無所獲。
這種挫敗感還是頭一回。
他沒沉溺太久,“都準備好了?”
伊芙自信滿滿,“就等後天一戰,取他的狗命。”
“到時候清算資產,用這筆錢再購一批軍火,爭取三個月入庫,我有用。”
“沒問題。”
*
這天,阿文破天荒沒去拳館。
絲琳情況稍微好轉,可以挪到普通病房,繼續待在icu裡實在沒必要。
她戴著氧氣面罩,頭髮溫順披在腦後,像孩子一樣乖巧。
唯一不變的是,一直沒有醒來。
他守在床前,寸步不離,生怕一眼看不到就會出意外。塞哥那邊電話來催,他直接結束通話,接連兩次,最後索性關機。
絲琳是在凌晨突然醒的。
他吃過晚飯,又坐回凳子上繼續守著,大概是白天耗費太多心神,眼皮一個勁打架,夜裡降溫,身上有些寒冷,他支著胳膊,混沌之中不小心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彷彿聽到被子窸窸窣窣的聲音,本能性拉了拉衣領,卻摸到溫熱的面板。
恍然察覺不對,他瞬間睜開眼,抬頭一看,女孩正抓著他的手臂。
她醒了一會,大概是躺太久了,身體發麻,想活動一下卻被身上的儀器嚇了一跳。
偏頭一看,男人正坐在床邊,睡顏安靜,頭髮有些凌亂,不知多久沒有閤眼,此刻睡得正香。
她想說話,然而喉嚨一陣發澀,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碰了碰他的手臂。
阿文驚喜,他瞬間回過神來,“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
她艱難搖搖頭,嘴巴張了張,湧起滿眶淚水。
他溫柔替她撫去淚水,“哭什麼?”
其實不用他說,滿身的儀器也能告訴她,這次肯定不是小病。
女孩心思細膩,這幾天阿文早出晚歸,他們又突然多了一大筆錢財,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有事瞞她。
眼下,她卻只能生生躺在這裡拖人後腿。
一滴淚無聲順著臉頰滑下。
他不住地安慰,“沒關係,不是大事,很快,很快你就能出院。”
她搖搖頭,目光有些呆滯,她見過阿文平日的樣子,嚴肅,不苟言笑,沉穩又可靠,卻從沒見過他此刻慌亂的眼神。
狼狽又心酸。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擦不完,她哭得傷心,像是提前預感到生離死別一般。
他想抱抱她,抱住瘦弱的身軀,可身上的儀器不能動,最後,他只吻了吻手指,像藏在心底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他撫摸著絲琳柔順的頭髮,小聲輕哄,“等我兩天好不好,就兩天,兩天之後我再來看你。”
她眼中淚花閃閃,只能發出哽咽的聲音,微微點頭,聽懂了他的話。
他揚起嘴角,“乖,睡一覺就好了。”
她終日恍惚,嗜睡,沒過多久又沉沉睡去。
阿文這才抽出她緊緊攥著的手,他摘下脖子上一直掛著的金屬彈頭,將項鍊纏成圈放在她耳畔。
最後,伏身輕輕在她額頭處落下一個吻。
“先蓋個章,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