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謝婠便察覺扣在腰上的手掌用勁更重了幾分。

她順著力道被裴昀按在懷中,與他身體相貼。

春衫薄,似乎能透過衣料,感受到男人灼熱似火的體溫。

月華如水,偏心一般傾落在裴昀面上。

謝婠清楚看到他的神情裡透著饜足,而那雙含著千秋風月的蓮花眸更是流轉著欣喜的笑。

裴昀道:“所以……你是願意與我一起了?”

謝婠語塞。

他投過來的目光過於灼烈,叫她不適應地垂了眼睫,微微抿緊了唇。

裴昀這句話裹挾了太多深意,若是回答不當,只怕要扯著事態向她無法控制的地步去。

恰好一陣夜風拂過,帶來細細的一絲涼意。

謝婠眸中因這場背德親吻而生出的微微醉色消散了,她伸手抵住裴昀的胸膛,稍一用力,與他靠的過近的臉龐拉開一點距離。

女子白膩的肌膚在月色下泛著玉石般瑩潤的光,這張臉上的表情卻是疏離的。

謝婠學著裴昀的樣子勾著嘴角,於是這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便叫人辨不出她的喜怒。

“殿下怕是想多了吧。”

謝婠淡聲:“夜宴酒烈,本宮不勝酒意這才讓殿下得了逞,與你一起什麼的……還是莫要再說了。”

她嗓音清越宛若擊玉,一字一句灌入裴昀耳中,使他面上笑色愈來愈淡。

最後,他儼然繃緊了神色,眸裡翻湧冷潮。

裴昀慢慢道:“娘娘,你這是用完就丟啊。”

謝婠推開他再後退兩步,側眼睨著他:“殿下先挑起來的,怎的反叫本宮負責?”

察覺氣氛不妙,她故作輕鬆地笑了聲:“想來殿下有段時間未夜召了,無妨,本宮近日也未見陛下。今日就當是各取所需,慰藉一場罷了。”

這語氣,活脫脫是把他當成了紓解的面首。

垂在身側微微顫抖的手指卻出賣了她的慌張。

裴昀瞭然,心下不免生出無奈,嘴上卻配合著她:“孤明白了。”

“深宮寂寞,娘娘若再有需求,孤隨時奉陪。”

這句就是曲解意思了,男人上揚的尾音更是透著戲謔。

謝婠反應過來,一雙妙目含著怒氣瞪著他:“你!”

唇角輕揚,裴昀又變作笑吟吟的妖精,慢條斯理地向她執了禮,隨即無視她的惱怒,轉身走了。

一口鬱氣哽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謝婠在原地憤憤瞪了裴昀許久,直到看不見他身影,才抬腳向重華殿去。

二人相隔了半刻鐘一前一後回到宴上,彼時正是酒酣耳熱時,倒也無人發覺異常。

盯著對面人的妖冶面孔片刻,謝婠忿忿收回目光,酒到嘴邊卻沒了飲的心思,又將酒盞重重放回去。

沒來由的,謝婠覺得頭疼。

“真是冤孽。”

……

一場夜宴在眾人各異的心思下結束。

謝婠如獲大赦,帶著丹櫻腳步匆匆地回了棲雲閣。

才換好寢衣,門外就響起內官通傳:“陛下駕到——”

臉色微變,謝婠猶豫了下,緩步行至門前向傅明謹行禮,旋即問:“陛下怎麼來了。”

傅明謹今日喝了許多,如玉面容上醉意很明顯。聞言,他眉頭皺起,不悅反問:“聽貴妃的意思,是不希望朕來?”

“臣妾並無此意。”

謝婠垂目挪到一旁,等傅明謹進來後跟上去,最後在他坐著的軟榻前站定。

室內燈花暖黃如醺,照在女子褪去粉黛的臉頰上,添了幾分柔和與恬靜。

傅明謹瞧了片刻,對謝婠伸出手:“過來。”

不確定他是什麼心思,謝婠選擇順從,指尖試探著放進他的掌心。

下一刻,帝王忽地加重力道,將她扯向懷中。

謝婠閃躲不及,跌坐在傅明謹腿上,腰間覆著的那隻手牢牢按著她,是不允許她逃脫的姿態。

“貴妃,朕有多久未看你了。”

謝婠垂眸盯著他的手,回答的聲線平靜無波:“臣妾忘記了。”

從她離宮出征到現在,與傅明謹的幾次接觸就沒有一次是真正愉快放鬆的。

傅明謹也明白,聞言低笑了聲:“連你都忘了,看來的確過了很久。”

“今夜,朕對你好些。”

這是要她侍寢的意思。

謝婠不明白傅明謹怎麼忽然又對她來了興致,但她清楚聽見了心底的聲音。

滿是抗拒。

耳畔,帝王含著醉意的嗓音低沉:“阿酣,其實朕心裡是有你的,只是你的性子,太強硬了。”

他的手不規矩起來:“今晚你乖一些,嗯?”

說話間,傅明謹的唇舌已膩在耳後頸間。

溫熱溼潤的觸感傳來時,謝婠心中油然生出厭惡,不顧他的帝王之尊,用力地推開了他。

纏綿悱惻的氣氛戛然而止。

傅明謹眼中欲色散去大半,盯著跪在地上的謝婠,眉擰出不滿的結。

“貴妃,你敢違逆朕。”

謝婠頭深深低著,輕聲回道:“臣妾不敢。只是臣妾的身子不太方便,今夜無法侍候,請陛下恕罪。”

她說的不方便,自是女子都會經歷的事。

傅明謹陰沉著臉,掃向一旁的檀木桌,那上面的茶盅裝著深褐色的液體,熱氣已淡了。

方才他只顧著與謝婠親近未注意,現在一聞,才發覺是薑糖水的氣味。

謝婠少時隨父兄在北疆線征戰,有次追擊敵軍時遭逢雪崩,她被埋在雪裡許久,命雖保住了,卻落下月事疼痛的病根。

這些年喝著藥調理著,雖改善了些,每月還是會不舒服。

想到這,傅明謹神色變得複雜,見謝婠還跪在地上,他沉默片刻後丟擲二字。

“罷了。”

說完,他起身拂袖而去。

謝婠等腳步聲遠了才慢慢站起來。

雖是春日,可夜間還是涼。她本打算喝了薑糖水就睡,被傅明謹這麼一攪,她又只穿了寢衣,現下便覺得身上寒津津的。

小腹隱隱作痛,謝婠眉頭皺了皺,走到桌前將半溫的薑糖水一飲而盡,旋即鑽進榻上柔軟的被子裡。

臨閉上眼時,她想起傅明謹方才的舉止神情,唇畔浮現一絲苦澀的淺笑。

心底有個聲音清晰地叫囂——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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