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兒一覺醒來,已經是繁星滿天了。
夜空之下是一叢碩大的樹蓋,枝幹如虯龍般交錯,她這才想起自已是掉到了這棵樹上,應該是摔暈了。
“小姐,小姐!”菊兒爬起身來,叫道,“你在哪?”
“我在這兒……”
聲音從花盆下傳來,菊兒低頭,發現容裳正在自已下面!
“哎喲!小姐,你沒事兒吧!”菊兒忙爬到旁邊樹枝上。
“沒事,我這臉皮厚的。”容裳摸了摸臉,嘻嘻笑道,“花房裡那刺頭我都不怕,更別說你這塑膠盆了。……咱們快下去吧!”
容裳抓住旁邊樹枝,一個仰臥起坐,坐起身來,腦子嗡嗡的,打了個哈欠。
她看向樹下,惺忪的眼晃了一晃,恐高症又犯了。
“……雲無恃這風都裡,還有這麼多好東西呢。”容裳作勢撫摸起大樹,“像這棵參天古樹,少說也得有幾千歲吧!”
“感覺得幾萬歲。”菊兒說,“小姐,我們不是要下去嗎?”
“我們……下……”容裳叫道,“唉~呀!太高了嘛!”
菊兒見了,噗嗤一笑,“那咋辦?”
“要不咱們先在這樹上過夜。”容裳說,“明天看看有沒有什麼路過的好心鳥啊雲啊什麼的,把咱們帶走。”
“路過的好心人要不要?”
樹下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
容裳和菊兒循聲望去,只見草地上的幽青月影裡,立著一位白髮黑衣的老婆婆,一手拄根柺杖,一手端只小碗。
菊兒低聲道:“小姐,小心一些。”
容裳自然也起了些疑忌之心,這荒山野谷的,哪裡突然冒出來這麼個老婆婆?
“你是誰?”容裳試探地叫道。
“老身是路過的,想打聽個路。”老婆婆笑眼如縫,聲音和藹,“你們若是給我指了路,我就救你們下來。”
“你要去哪裡?”容裳問。
“扶搖宮。”
“你去扶搖宮做什麼?”
“扶搖宮的主人是我的舊識,老身要去和他嘮嘮嗑。”
“這婆子八成是雲無恃的老情人吧,沒聽他提過。想不到他還有這癖好。”容裳尋思著,搖頭嘆了口氣,把手一指,“扶搖宮就在那邊,你去吧。但云無恃現在出去了,你可能要等一會兒。”
“多謝你啊,小姑娘。老身冒昧問一句,你是雲帝君的什麼人吶?”
“我……”容裳的臉蛋微微一紅,“我也不知道。總之不是你的情敵就是了。”
“情敵?”老婆婆一愕。
“你……你不是要救我們下來嘛!”容裳忙扯開話題,“可別說話不算數呀!”
“好,好!”老婆婆笑容可掬,把柺杖向天上一伸,那柺杖竟忽地長出十幾米來,直捅到容裳跟前。
容裳和菊兒見了,相顧驚歎。
容裳便爬上柺杖,菊兒摟住她後頸,那柺杖慢慢縮短到原來的長度,容裳一襲紅衣,好似一團流火,從空中蔓延而落。
容裳盈盈躍下地來,整理了一下頭髮,向老婆婆抱拳道:“多謝老人家相救!”
她正要走開,忽然瞥到什麼不對勁。
只見老婆婆的神情近乎呆滯,混濁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她,搞得她身上一陣寒意。
容裳頓了一頓,心裡有些發毛,趕忙便走,老婆婆突然叫聲:“站住。”
容裳匆忙的腳步不聽使喚地僵住了。
老婆婆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舉起那佈滿皺紋的手,輕輕摸著她的臉頰。
“美人,真是美人。”老婆婆咂著舌,豔羨地嘆道,“我孟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美人。”
容裳聽著她陰惻惻的腔調,身上早就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此時聽到她是孟婆,更加驚駭了。
原來雖然容裳曾是地獄的一員,每天也都見到孟婆在奈何橋頭,但孟婆擅於變化,每日甚至每時,形態、年齡與聲音都不一定相同。
故而今天即使孟婆站在容裳面前,她也沒能認出來。
孟婆從頭到腳,打量著容裳的身體,手從她的臉頰摸到她的脖頸,再到手臂。
容裳想離開,但腳底就好像紮了根。
她好想逃,但逃不掉。
眼看孟婆走到自已身後,雖看不到她的目光,卻又分明感覺到芒刺在背似的。
“美人,美人。這身段,真好。……”背後的孟婆不斷髮出令容裳不適的讚美聲。
“不對!好機會!”容裳突然反應過來。
她忽然一跳,雙腳狠狠踩上了孟婆的腳背。
孟婆哪裡防備,老胳膊老腿的,慘叫一聲,向後躺下。
容裳一個箭步,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就直衝出去。
“小姑娘,別走!”
孟婆的聲音在後面緊緊追來。
“不走我是傻子!”容裳邊跑邊嘟囔。
“小姐,你發沒發現她剛才眼神不大對。”後頸上的菊兒說道。
“我發現了啊!……不然我現在在幹嘛!”
容裳施展出百米接力的風範開始了馬拉松,好在她已靈氣盈身,非凡物之體,跑起來輕飄飄的,倒也不太覺得累。
跑出一程,只望見不遠處一線青光閃動,再跑近些,好像是個山谷的入口。
容裳慢下步子來,夜色中果然現出一座朦朧的山的輪廓,四下裡片片紫霧,盤旋在半山腰。
“難道是……風之谷?”
容裳懷著驚喜,向那道光芒跑去。
眼看就要進入山谷,忽然頭頂一道白光斬下,把容裳凍在了一塊冰裡。
菊兒及時翻滾進旁邊草叢,沒被凍住,剛要叫出聲,只見山上飛落下一個白衣人影來,只好先趴下躲避。
那是個女子,面如冰霜,姿容美麗,手裡握著根白色的法杖,穩穩立在了容裳身前。
冰塊裡的容裳雖動彈不得,隔著那層透明,卻認得清:
那正是碎瓊島的大小姐,江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