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打斷他道:“可最終還是沒能保得住啊......”

段續風心中一驚,抬頭看著狄仁傑,說道:“狄公......此話怎講?”

狄仁傑走至段續風的身後道:“崔宗伯並不是死於心病復發......”

段續風沉默不語。

狄仁傑繼續說道:“太后當年利用國師府的人,排擠打壓欽天監崔宗伯人等,彈劾誣告接踵而至,那時我也曾在大理寺多次與崔宗伯會面,他不堪重負,身體的確每況愈下,不過,仵作呈上來的屍檢卻證明他是中毒而亡。”

段續風起身驚道:“什麼屍檢?”

狄仁傑鎮靜從容,他拿起茶碗說道:“開棺......驗屍。”

他喝下一口茶,注意到段續風驚疑的表情,繼續道:“顱頂、胸骨和恥骨三處有整齊一致的粉碎痕跡,並且長出了青色的菌毛,菌毛又化為菌石。”

狄仁傑稍作停頓道:“他......是中毒死的,這種毒是一種香氣,非常淡,吸入之後,毒攻上焦,一個時辰之內便會激損心膜,使心室顫停,死狀和心病爆發幾乎一致。這種香需要用一種西域奇花製成。”

狄仁傑看向段續風,段續風不假思索的說道:“白芷芫......”

狄仁傑道:“不錯,段兄,你不想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的棺驗的屍嗎?”

段續風並不作聲,而那窗外的那隻白鷂卻把一切聽得真切。

那崔落花哭叫道:“原來我父親不是被你們氣死的,是被你們毒死的!”

承貞只管作法,並不理會。

雨百在門外瞅了一眼那白鷂,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

只聽狄仁傑道:“幾日前有人告訴我,崔宗伯是被人毒害的,並且對中毒過程一清二楚。”

段續風似乎有些沉不住氣:“此事與我上青無關。”

狄仁傑道:“據我所知,白芷芫只有上青藥局有存貨。當年藥王孫在崑崙山腳下建立空山堂專門採集崑崙山脈的奇花異草,以供京都的藥局。這白芷芫花生長在雪山峭壁的石縫中,難得一遇,所以你們上青藥局一年的供應不過十兩。而聚集著天下神醫的荊州志木山,居然一兩都沒有。”

段續風道:“狄公有所不知,這白芷芫開花後的確有劇毒,但未開花之前,乃是入藥的花苞,花苞經過烘烤做成花餅,運來鋪子,反而是治療心病的重要藥材。”

狄仁傑道:“如今可有餘量啊?”

段續風道:“如果我沒記錯,尚存三兩,狄公查驗便知。”

狄仁傑道:“段兄的話,我自然不疑,當年國師府與欽天監,水火不能相容,太后竟然下令將欽天監改為渾天監,朝野中......”

“遙山公主到!”屋外一道喧聲打斷了狄仁傑的話。

雨百開啟門,向狄仁傑示意。

狄仁傑笑道:“來的倒快!”話罷,既出門相迎,只見院門外一男一女在眾人簇擁下步入大院裡,那女子頭頂高髻,身著蝶紋織金錦袍,圓珠紅唇,遠山黛眉,泛波鳳眼間一點杏花,著實有七分貴氣。

她喜笑顏開,大步流星,原來正是最受皇上寵愛的瑤山公主。

一旁跟隨他的男子,一身官服行頭,儀表堂堂,便是駙馬都尉裴尚溫。

兩方人相迎禮畢,狄仁傑道:“公主駕到,有失遠迎!”

遙山道:“叨擾宰相大人,實在是冒昧!”駙馬也與狄仁傑問禮。

狄仁傑明知故問道:“多日不見,是什麼風把兩位稀客吹來大理寺啊?”

遙山伸出手指點了點臉頰道:“你看!”

狄仁傑看去,是一顆痘印,又似風刺一樣。

遙山哭喪著臉又道:“也塗過膏,施過粉,太醫們也沒得辦法,實在苦惱多天,今日裡竟隱隱作痛了,只捱不住了!聽聞東都藥局上青段續風道長,搗煉玉女桃花霜,能滑肌肉、消斑點,去刺褪痘,無奈藥局裡沒有留存,便急急來求,救我啊!”

狄仁傑看了看遙山,轉頭對著裴尚溫笑道:“玉女桃花霜?”

裴尚溫拱手道:“那是上青門一種秘方,需段師叔用上青藥局中一種無焰丹爐搗煉,功效......甚妙。”

狄仁傑點了點頭,捏著鬍鬚道:“真是為太醫署擔憂啊!”

他轉過身,朝那房中叫道:“段兄,請吧!”

段續風立於階上,看了臺下眾人,趨步下來,對公主施禮道:“拜見遙山公主殿下。”

遙山笑指著那臉上的痘印道:“道長,那玉女桃花霜去得了我這火頭嗎?”

段續風道:“去的,去的。”

遙山道:“既如此,就勞煩道長速速為我趕煉出來,免去我多日苦痛。”

段續風拱手低首,狄仁傑接過那手,道:“段兄,多謝今日的賜教,一定治好公主的病。”

遙山搶道:“老頭,我這不是病,你敢咒我!”

狄仁傑大笑,段續風卻沉默不語。

狄仁傑目送雨百帶著眾人出府。

那駙馬裴尚溫出門上馬,只聽得上空中有白鷂鳴叫,他抬頭望去,白鷂正往北邊國師府方向飛去,那白鷂一直吸引著他的目光。

待車仗遠去,雨百回府面見狄仁傑道:“這遙山太放肆,把大理寺當什麼!大人,何必如此相讓?”

狄仁傑抿一口茶,道:“遙山自小淘氣慣了,倒不必計較,只是那裴尚溫如今不是簡單人物啊。”

雨百怒道:“阿諛奉承之輩,也敢藐視我大理寺!”

狄仁傑忙止住,道:“你小聲點兒。”

雨百自覺語失,便不再說了。

卻說國師府裡,承貞守住紙符,等那白鷂飛回,卻耐不住落花吵嚷:“告訴我!告訴我!”

承貞說道:“告訴你什麼!我說了你卻不信,伯父的死與我上青根本無關!”

落花道:“怎麼無關?狄仁傑是天下的神探,沒關係,怎麼會查上門來?”

承貞道:“當年崔氏執掌欽天監,為武太后所不容,太后既利用國師府企圖架空崔氏的權利,但我師父與伯父是多年相知,他不忍同道相爭,常常辟穀不出,這些你應該是知道的吧?而且狄仁傑這一次,你覺得真的是為了查你父親的案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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