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其實就是各種選擇,在每一個關鍵節點能夠把握正確行走方向,人的命運就會各有千秋,謝文東命不錯,儘管此人坐擁一方土財主的勢力,在當地威望不小,但他也知道,無論自己多牛逼,在這個槍桿子論英雄的時代,一介布衣草民,是無論如何也成不了氣候的,當溫柔代表周泰安找上門,和他說明來意後,謝文東立刻意識到,這是他的機會,所以沒有絲毫猶豫,一口應承下來。

男人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出人頭地,不同凡響,哪怕是一個七老八十的人,也不甘於平凡,自衛軍剿匪的經過歷歷在目,謝文東當然震撼得無以復加,大半個龍江綹子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能耐遠比之前的奉軍強大多了。

有發展,有潛力,況且又是仁義之師,這樣的隊伍不投靠?那就是腦袋有問題,他謝文東當然不是,他也並不甘願做個偏居一隅的鄉下財主,在這亂世中,有錢不一定是好事兒,要不然他也不必費心巴力的去結交依蘭城裡的保安團當靠山了。

在不受任何生命財產威脅下,做一些利國利民的事情也是為人之道,這樣做不說會不會留名於史,起碼也算積德行善的正義之舉,所以,溫柔只是和他詳談一番後,謝文東立刻決定跟著他前去雙鴨山,協助郭萬五安置那些流民,對付這樣的移民,他謝文東還是有管理經驗的。

溫柔帶著謝文東很快就到了屯墾點,這裡已經很有模樣了,寬闊的高牆大院,一排排整齊潔淨的房舍坐落其中,四周的崗樓上都有荷槍實彈的戰士巡邏瞭望,看到溫柔過來,在高處遠遠的就立正敬禮。

“真不錯,這個郭萬五還是有一套的嘛!”溫柔嘖嘖有聲。

這裡既有兵營,又有監舍,佈劃規局都很合理,讓謝文東大開眼界。

“裡面關的都是那些鬍子吧?”

“基本都是,今後還有作奸犯科之徒源源不斷送過來,也許只有這裡才適合這些人脫胎換骨。”

“是那麼回事兒!”

參謀長駕到,郭萬五領著自己的班底兒樂呵呵過來迎接,離著老遠就叫道:“哎呀,害得參謀長親自過來,實在是我辦事能力不夠,慚愧,慚愧!”

溫柔和他握手笑道:“慚愧啥?我看你弄得不錯嘛!就算泰安自己來搞,估計也不會比你強多少,很不錯。”

郭萬五領著他們進了辦公室。

整個營區分為兩個院落,監區是個大院落,裡面光是房屋就有十多棟,轉圈崗哨林立,戒備森嚴,崗樓上都架著機槍,防止犯人炸營逃跑。而戰士們則有自己的小院子,生活辦公都在一起,郭萬五辦公的地方說是辦公室,其實也就是一個獨立的屋子,裡間主人,外面當客廳連帶辦公。

這裡不得不提一嘴,李夢青姑娘目前隨了軍,為了照顧郭萬五起居,兩個人已經住在一起了,反正這年頭也沒什麼婚姻登記那說頭兒,鋪蓋卷往一起一扔,就齊活了。

李夢青給大夥兒燒了熱水倒上就紅著臉躲出去了,畢竟未婚同居在這個年代還是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令人靦腆的。

“情況我確實應付不過來了,那些人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都是苦命人,參謀長既然親自過來,想必軍長一定有了解決方案。”郭萬五一改之前愁眉苦臉像,充滿期待的問道。

溫柔一拍謝文東的肩膀。

“辦法倒是有,不過先給你介紹一個人,謝文東,依蘭那邊的富紳,這是泰安給你安排的得力助手,處理流民一事,他最拿手。”

“那可太好了。”郭萬五和謝文東見過禮後,兩人就算認識了。

“具體情況是這樣操作的……”溫柔當下把周泰安制定的書面方案拿出來給郭萬五講解。

“以工代勞,就是將這些流民變成附庸屯墾點生活的工人,僱傭他們給咱們幹活,按月取酬,給他們一個安穩的生活,這樣不但能額外增加勞力,讓拓荒事業更快更好的發展,同時也能凝聚民心民力,在不久的將來,將這裡變成咱們自衛軍堅實的根據地。”

“這個我懂,不過那些流民們能同意嗎?”郭萬五顯然對那些人沒有信心,看來是被流民鬧出心病了。

“哼哼!”溫柔冷笑起來。

“天下上哪裡去找這麼好的事情?要是有人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就不用慣著脾氣,人不修理艮啾啾,小樹不修不直溜,他們之所以敢跟你叫板,還不是看透咱們是一支仁義之師?不會對百姓下狠手?要是還抱著那種思想,那他們可就想錯了,知道軍長為啥請謝老哥兒出馬了吧?”

郭萬五瞅了瞅謝文東,恍然大悟,立刻咧嘴笑道:“原來如此!好,咱們哥倆就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呵呵。”

溫柔補充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當然,還是要以德服人更有向心力。”

“我們懂!您放心吧。”有了目標,郭萬五似乎又意氣蓬髮起來。

方案既然有了,立馬就開始行動,郭萬五派人去請來流民代表團,在自己家裡展開雙邊談判。

流民原本的意見就是不允許墾荒隊伍在這裡圈地,理由就是他們這些流民來的早,大家已經達成共識,也已經著手收拾荒地,準備開墾出來自己種植,如今墾荒隊伍把地都佔為己有,讓他們如何活法兒?難道還要逼迫他們繼續遷移?

代表們都是精壯一些,說話利落的青壯年,雖然面上帶有營養不良落下的菜色,不過精神飽滿,面對荷槍實彈的軍方絲毫不氣餒。

“我叫趙大牛,是所有壽光人的代表,那個是李斌,是文登府的代表,俺們這些山東難民沒有別的要求,只是請長官們高抬貴手,給所有人一條活路,說句實話,真走不動了,如果你們把地都搶去了,我們只有一個死。”

“說的就是。”其餘人附和著。

溫柔坐在一旁看著這些人表演並不說話,他不能喧賓奪主,框框畫好了,就好郭萬五和謝文東如何描繪了,日後他們才是同流民們打交道的主體。

“咱們開啟窗戶說亮話,不是扯淡,在座的各位哪個不是背井離鄉闖蕩到東北的?都是一樣的經歷,所以,你們目前的處境咱們都清楚,也同情,不過,軍隊開墾荒地是大勢所趨,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情,有了糧食,隊伍才能擴大發展,到時候保境安民,對你們也是好處多多。”謝文東當然要表現一下能力,不等郭萬五開口,率先發話。

“知道那個大院裡的都是什麼人嗎?那些都是曾經肆虐當地的鬍子山匪,自衛軍將他們清理乾淨,你們才能有太平日子過,要不然你們拍拍心窩子琢磨,能不能扛住鬍子禍害?”

“對於你們的要求和處境,軍方也相當重視,所以研究了一個方案,現在就讓郭長官同你們公佈一下細節安排,然後我希望你們能做出一個明確的選擇,記住,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機會要自己把握。”

“怎麼安排我們?”謝文東說的話還是引起了流民代表的興趣。

“我們是這樣打算的,你們之所以對我們有意見,歸根結底不就是為了生存下去嗎?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各種工作崗位,只要是有勞動能力的人,不管男女都可以成為我們的外僱工人,按月領取薪酬,這樣你們既不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在土地裡刨吃喝,還能旱澇保收,而且條件許可的話,日後還會實行接班制度,就是等你幹不動了那天,可以讓你的子女接替你的工作崗位,這樣,你們的任何家庭都沒有了後顧之憂。”郭萬五侃侃而談,臉上露出自信的表情,他心裡非常清楚,任何人面對這麼好的條件,都不會無動於衷,他同時在心裡暗想,也不知道軍長腦瓜子是咋長的,居然能想出這麼一條政策,絕對的讓人無法拒絕,換做是自己,立馬就會答應。

不過現實和理想並不一樣,在郭萬五滿懷期待中,那些流民代表竊竊私語了幾句後,居然開始搖起頭來,讓人大跌眼鏡。

“俺們商量了,什麼工人薪酬的俺們不感興趣,都是老農,還是種地最把握,你下多大子氣力就有多大收穫,我們還是要地。”趙大牛代表說道。

謝文東站起來一拍桌子,氣笑了:“你們還真是不可救藥了,這麼好的事兒都不願意應承下來,知不知道這樣的機會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你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都不知道?居然還惦記那點地?再說那些地哪塊是你們的?是不是看我們好說話就蹬鼻子上臉?信不信我們把鬍子放出去個三十二十的,讓你們嚐嚐滋味?就算給你們地你們能種消停?”

謝文東的話夠狠,一點臉面都沒有給代表們留,他一黑下臉,唬的代表們不敢直視。

郭萬五恰到好處的站起來抬手將謝文東按坐下去,然後苦口婆心的說道:“都是老鄉,有話好好說,不要激動。”隨後對趙大牛說“我們這位謝老哥兒說話雖然有點糙,可是你們得琢磨一下是不是那麼回事兒,放鬍子的事情我們當然是不會幹的,也幹不出來,畢竟軍民一家親嘛!可是誰又能保證別的地方鬍子不會盯上你們?就算是路過的流寇劃拉你們一把,也夠嗆了吧?那麼為什麼不加入我們,有強大的隊伍做靠山,過安穩的小日子不好嗎?”

代表們沉默了,這兩個人一唱一和雖然有刻意的嫌疑,但道理卻是假不了的,他們心裡都明白的。

“那麼,俺們能信任你們嗎?可別到時候過河拆橋才行啊!”趙大牛嘀咕道。

“我們軍隊的宗旨就是為民眾排憂解難,當然言出必行,更何況僱傭你們的時候,咱們還要簽訂合同契約,那是反悔不得的。”溫柔適時的敲了一錘子。

代表們很有眼力介,溫柔軍服整潔,郭萬五他們對其畢恭畢敬,明顯就是個長官級別的人物,聽他都做了保證,那還有什麼顧慮的了,於是當場答應同意墾荒隊的條件,至於薪酬什麼的細節問題,日後慢慢商討,這件軍民糾紛至此算解決了。

溫柔臨走時,將那金沙也帶走了,這是周泰安交代了的,最開始來的時候,是因為那些日本人質(往後成為農業技術人員)不會中國話,難以溝通,她起個翻譯作用,不過幾個月過去了,雙方多少都能溝通一些了,那些日籍技術員也認了命,很少有敵對情緒,所以工作起來沒問題。

那金沙,也就是小澤瑪利亞,很聰明,聽到調她回大本營,立刻面露驚喜。

“害我父親的人找到了?”

溫柔不敢多說,生怕哪句話漏了餡整岔劈嘍,哼哼哈哈點頭“回去就知道了。”

孫剛在瘸子春的介紹下已經正式加入自衛軍,周泰安當然不會拿他去交換小澤瑪利亞的忠誠,這件事他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想要用人,首先自己必須對別人推心置腹,要知道一個謊撒出去容易,想要圓回來千難萬難,紙終究包不住火的。

小澤瑪利亞回到倫河,周泰安就和她詳談了一次,給她講了一個故事,有關於侵略者強取豪奪的故事,然後讓她自己去判斷究竟誰對誰錯。

“啪”周泰安在面前的桌子上扔下一支911和一把短刀,衝垂著頭還在苦苦冥想的瑪利亞柔聲說道:“就是他做局害的你父親,你作為女兒想要為父復仇,其心可勉,其情可原。而你父親害得孫剛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選擇報復也是天經地義,如今我履行了當初對你的承諾,仇人就在眼前,如何復仇你自己選擇。”

瑪利亞茫然的抬起頭,目光有些散亂,望望周泰安,再回頭望望一旁冷眼旁觀的孫剛,又瞧了瞧桌子上的殺人利器,好看的嘴臉抽動了幾下,忽然問道:“周軍長,你能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麼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一個貪婪。”周泰安想了想回答道“不但有個人的貪婪,更有一個國家的貪婪,當然我說的就是日本,他們中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強盜,想靠強取豪奪發家致富,他們不會在意給任何人帶來的痛苦。所以說,你們日本軍國主義才是罪惡的淵源。”

“……”瑪利亞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細細的體會周泰安的話語,這些話對她來說如此深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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