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蟄伏
無人知曉的小插曲悄然落幕，裴予安第二天推開臥室的門已經快中午，了無生氣的空曠房間卻意外的瀰漫著飯菜香氣。
裴予安的心忽的一緊，昨晚他確實喝多了，但該忘的事兒全都記得清清楚楚，關洵最後沒走他也記得。
廚房忙前忙後的人腰間繫著自已的限量款運動外套，關洵不敢抱怨裴予安家連個圍裙都沒有，畢竟裴紳說過從不讓兒子妻子下廚做飯。
說到底他們只是親了一下而已，關洵卻拿出生米煮成熟飯的負責架勢開始照顧起來裴予安的飲食起居，嶄新的銀行卡被包了個禮盒敞開放在餐桌上，裴予安不解地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意思？”他拿起來問關洵。
見人肯跟他說話，關洵趕忙放下手頭燉湯的勺子調小火，走上前來低聲解釋道：
“剛開的戶，密碼是六個1，裡面是....我昨天答應給你的專案資金。”
趁裴予安低頭仔細看卡，關洵偷偷抬眼端詳蒼白的人好幾下。
昨夜裴予安整個人攜帶的紅色只剩下嘴角，精緻的薄唇本就算不上鋒利，被人太具侵略性地磨蹭得久，此刻微微豐滿的唇珠更像彰顯他的“罪證”，關洵最後還是有點羞愧地低下頭。
“對不起.....我以後會賺更多的錢給你的。”
驕傲如關洵也有今日，連他自已都覺得這話笨拙極了。
裴予安好像不甚在意地頷首：“當然，我們之間本就是因利而合的關係，雙贏是最重要的。”
意料之中的酸澀像往心口擠檸檬汁似得一下下來，關洵星眸低垂，輕嘆道：
“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會對你更好的。”
“沒必要吧。”
裴予安轉過身開啟冰箱門，拿了一瓶涼牛奶還未開封，身後伸出來一隻手便奪過去——
“我說有必要呢？”
他一回身便是高大身影籠罩著自已，裴予安聽見關洵繼續說，
“還沒吃飯別喝涼的，我給你買了常溫牛奶。”
簡直是不講道理的關懷入侵，這小孩兒真把這裡當他家了不成？
裴予安連日來包容謙讓了太多，昨晚那事兒說翻篇兒根本不可能，關洵聽他的話別再提最好，但眼下的情形，他擔心再不挑明，這狗崽子就要拎著大包小包跟他一起住了。
“關洵。”
裴予安雙手抱懷靠在冰箱門上，仰臉凝視著身前的人，嘴角扯起的笑帶著明顯的諷刺，
“你可別說親了一下你就喜歡上我了，演技太拙劣的話我會把你的男主角換掉。”
果然，關洵聽他這麼一說嘴便抿成一條線，受了冤枉不甘心的模樣。
裴予安穿著寬鬆的白襯衫，平整的鎖骨上面貼了一層看上去白到透明的軟肉，他以為關洵是在生氣彆扭，實則是裴大經紀低估了自已的魅力。
關洵可能並不在意他說什麼。
“反正你自已調整一下情緒吧，跟我有過緣分的小男生不少，你也就是長得更好看點，沒什麼特別的。”
他的聲音似是恢復了初見那般的冷淡，撒謊扯淡到這個程度也非裴予安所願，話音剛落他想落荒而逃，還未褪紅痕的手腕卻又被抓緊了。
關洵的手心好熱，這是他早就感受過的。
但那溼漉漉的祈求著的眼神，卻比烈日炙烤過的乾涸大地更灼人：
“別這樣說話可以嗎？”
關洵沒有用勁兒鉗制著他的手，而是換了種姿勢，珍惜地輕輕揉捏，聲音比動作更加小心翼翼，
“我沒說要找你要名分，急什麼呀裴老師.....”
“我會等。戀人會分開，未婚夫你也能一句話就踹了，可我不一樣。”
在裴予安屏息凝神地注視中，關洵篤定地抬頭，綻開一個不算甜蜜的苦笑，
“我是裴予安工作室的第一個藝人，你不會放棄我的。”
至此他必須承認——沈司卓說得沒錯，關洵絕不是好對付的紈絝子弟。
可裴予安捫心自問，自已真的討厭眼前這個出現在命運轉折點的人嗎？
關洵吻上來的時候，並沒有本能地大打出手的自已，又究竟在猶豫什麼呢？
也許心裡早已有了答案，如果是連自已都說服不了的草率情感，裴予安寧願決絕地忽略處理。
網劇拍攝意外順利，看似東拼西湊的班底磨合得分外默契。
主創從導演編劇到一番二番三番，只有董文朔這個導演和女一號秦書悅是正經的科班出身，首次作為編劇的裴予安帶著幾個年輕的“野路子”，所展現出來的專業水準卻實在驚豔。
“一開始你說關洵是美國主修流行樂的，我還擔心他也是1234567選手呢，沒想到臺詞情緒這麼飽滿，咬位元組奏也沒得挑。小安，你的眼光真絕啊！”
董文朔興奮得頻頻豎起大拇指，拍攝關洵的鏡頭從第一天的基礎通用款逐漸換成了董導壓箱底的寶貝。
整個劇組對這位空降男主的態度也日趨明朗，包括同樣是銀屏首秀的楊子言季留夏，都收穫了不低的評價。
裴予安嘴角微揚：“不敢居功，都是董導和演員的功勞。”
“哎——跟我就別假客氣了啊。就《熹微》這個劇本若不是你親自出山操刀，放眼整個娛樂圈誰來我都不放心。網劇有網劇潛力無限的市場，我也想讓那些說我董文朔狂傲的人看看，丫的爺電影拍的好，別的也不差！”
董文朔難得直抒胸臆高興得如此明顯，連帶著裴予安近日總是糾結在一起的情緒也明快起來，他拍拍好友的肩膀真誠道：
“文朔，還是要謝謝你信任我，沒有你我可能這輩子也不會再碰劇本了，當初的事.....”
話說一半又不說了，裴予安只是抬眼看著董文朔，希望好友會意。
董文朔笑意微凝，正色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會是整個電影界的損失。”
風雨同舟過的兩人早已迎來各自的雨過天晴，裴予安聽他這麼說先是覺得感慨，而後是微笑後不約而同的捧腹，彷彿一瞬間回到了曾經大學生電影節的比賽前夕。
彼時的董文朔比現在性格更彆扭擰巴，更不愛笑，但也是如此堅定，面無表情地跟裴予安說：
“除了我自已，只有你拿第一才讓我心服口服。”
裴予安一字一句地複述，笑意深深。
“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剛好是休息間隙，董文朔點了根菸又遞給裴予安一隻，自律的裴老師再次婉拒，董導意料之中地揣回去了，
“但這話我是掏心窩子說的，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我就服你裴予安一個人。”
“要不是那孫子搞事，我們說不定早就開始合作了，還至於等到今天才——”
裴予安訕笑著打斷：“都過去了，況且我現在過得也很好，要什麼有什麼不是嗎？不高興的就不提了。”
“那提一提我們開播前三集就獨佔全平臺影片首頁版面，各大熱度榜單霸榜的事兒？”
董文朔很快轉變話口，邀請道，
“最近大家都辛苦，我包了一天一宿春山外私湯酒店給全劇組放鬆解乏，離市區有點遠，一會兒有專車來接，你跟我車走嗎？”
裴予安確實是最需要休息的人，但他今天還有更惦記的事情必須要去做，擺擺手抱歉笑道：“不了文朔，還得麻煩你帶著那幾個小的好好放鬆，尤其是小季和子言，他們兩個太乖太懂事，平時累得趴在椅子上都能睡著也不敢說....”
董文朔略微差異地勾唇：“就那倆需要關照？沒別人了？”
......
還真是連董文朔那不開竅的都覺得他對某人不一般。
裴予安不自在地眼神閃爍，低聲說：
“沒.....你告訴他們別喝酒就行，別耽誤事兒。”
交代完剩下幾個鏡頭補拍的時間，裴予安便跟大部隊分開行動了。
助理方小青特地提醒他新鮮的茉莉繡球已經訂好了，就放在他今天要開的車的副駕駛上，裴予安踏實地道了謝，想著一會兒要去探望媽媽，心情也跟著溫暖了起來。
走到地下車庫這一路裴予安都在看手機，以至於漫不經心地開了車鎖後才發現一直靠在車身上的一團落寞的身影，抬頭第一秒嚇得裴予安倒抽一口涼氣。
“裴老師.....”
連日來的拍攝勞累不堪，關洵原本下頜線分明的臉頰累瘦幾斤更顯鋒利，但面對裴予安時那股霸氣卻沒有了，只剩下委屈巴巴的糾結，
“你要去醫院的話，能不能帶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