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暑山莊。

一場沉悶的早朝即將結束。

皇帝都已經站了起來。

有涯先生也暗暗吐出一口氣。

這個時辰,京城那邊事情該辦完了……

“刑部郎中嶽青山,求見皇上~”

金殿裡的人都怔了怔。

早朝的規矩,官員不能遲到,否則按不敬皇上治罪。一般情況,若遲了,官員寧願事後跟吏部補上告假的條陳,也不敢中途求見。

嶽青山不但遲了,還是在馬上要散朝時才來,百官下意識看皇帝。

皇帝乍一聽,很是不悅,可又想到嶽青山最近在負責楚珏的案子。

莫非楚珏那邊出了岔子?

皇帝下意識看向謝派官員。

謝尚書正好勾了下唇角,皇帝立即呼吸一緊。

“宣。”皇帝重新坐好。

有涯先生有種不好的感覺,楚珏若是死了,刑部衙署應該亂成一團,嶽青山抽不出身才對。

難道出了岔子?

他不由回頭看。

一個人影跨過金殿的門檻,然後響起喧譁聲。

“嶽郎中這是怎麼了?”

“跟人打架了?”

“好慘啊~”

……

隨著嶽青山往前急行,皇帝也看清了嶽青山的狀況。

官服破破爛爛的,還沾滿了血漬,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右臉頰更高高的腫起來,十分狼狽。

“嶽愛卿,你怎麼弄成這般?”皇帝皺眉問。

嶽青山嘴裡微微發苦,雙手舉起一本摺子,“前因後果臣已經寫在摺子裡,請聖上御覽。”

安順接過來,呈給皇帝。

啪~

皇帝把摺子砸在了有涯先生的身上。

“混賬!”皇帝怒咆。

有涯先生接住往下墜落的摺子,額上當即冒出一滴冷汗。

果然出事了!

皇帝手指在空中虛點幾下有涯的額頭,罵了句,“你好的很!”

眾人正疑惑,欲發問,皇帝卻挾怒拂袖而去。

安順趕緊拉長嗓音喊,“散朝~”

百官只能壓下滿腹疑惑,離開金殿,卻都聚在門竊竊私語。

“刑部出了何事?”

“看樣子和有涯先生有關。”

“皇上發那麼大火,應該是出了大事。”

……

所有人都在等著上奏摺的嶽青山和被皇帝砸摺子的有涯先生出來解惑,可這兩個人被皇帝叫走了。

御用書房裡。

皇帝滿眼陰翳,暴風雨的前奏。

嶽青山和有涯先生跪伏在地。

嶽青山臉上又是腫,又是班班痕跡,看不出表情。

有涯先生第一次灰白了臉。

從金殿到書房的路上,他將那份奏摺看完了,裡面描述的情況,讓他背脊陣陣發冷。

老僕竟然在嶽青山言辭拒絕後,攛掇刑部的班頭,去強殺楚珏!

殺就殺吧,卻還失敗了。

嶽青山剛出城,就被人攔住,說是衙署發生打殺事件。他趕緊棄了官轎,打馬急回。

回到衙署,就看見刑部的衙役和楚府的侍衛打作一團,楚府的侍衛有好幾個已經倒在血泊中。他趕緊上去阻止,可他一個文官,雙方又打得正酣,哪裡拉得住?連他自己都被殃及池魚,被扯破官服,打得鼻青臉腫。

後來還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兵衝進來,才終止了這場流血事件。

嶽青山很快審問明白是怎麼回事?剛開始那班頭還不肯招認,竟然垂死掙扎地想把嶽青山拉下水。嶽青山幾番嚴刑上去,立馬說了實話。

嶽青山大怒。衣服都沒換,他寫了摺子,就往避暑山莊而來。

“臣治下不嚴,才有此番的動亂,臣罪該萬死。”嶽青山重重一磕。

皇帝胸膛劇烈起伏著。

他如此生氣,並非因嶽青山治下不嚴,哪個衙門,沒幾個刺兒頭,何況嶽青山只是個郎中。讓他憤怒的是有涯先生!

該死的老狗,竟敢忤逆他的命令!

在金殿時,他差點兒就沒控制住,讓人當場將有涯拖出去,砍殺了。

“你先下去。”皇帝對嶽青山揮手。

嶽青山一走,皇帝就怒而拍桌,“有涯,你好大的狗膽!”

有涯先生身軀一顫,連忙磕頭,“臣知罪。”

“知罪是吧,那好,朕現在就賜你一死!”

有涯先生驚愕地抬頭。

皇帝這是臉上有了笑意,卻冷得讓有涯先生髮毛。

皇帝要殺他!

那快要溢位來的殺意猶如實質,有涯先生肝膽俱裂。

皇權是不容人僭越的,他觸了皇帝的逆鱗。

“皇上~”有涯先生嘴唇都在顫抖,“若殺了臣,能讓皇上消氣,臣願意引頸待戮。只是在此之前,臣想向皇上再獻最後一計……”

手顫巍巍地從袖袋裡掏出一本摺子,高高舉過頭頂。

過了好一會兒,皇帝都沒出聲。有涯先生只能一直舉著那摺子。直到有涯先生額上的冷汗如雨而下,皇帝才下令安順上去拿摺子。

皇帝看摺子的時候,有涯先生跪伏在地,一動不敢動。

書房裡氣氛壓抑得人幾乎窒息。

他第一次感覺時間竟是這樣漫長。以往他都是感嘆歲月如梭,他還沒能帶領餘氏躋身一流門閥,就已過花甲,只盼著,時間再慢些。

讓有涯先生稍稍鬆口氣的是,皇帝看完摺子後,不再那麼憤怒了。

還好,皇帝沒完全失去理智!

吧嗒,皇帝丟開手裡的摺子,“你就是仗著這個嗎?”

有涯先生連叫不敢,“臣知錯了。以後臣定然唯皇上的命令是從,再不敢絲毫忤逆,請皇上相信臣,再給臣一次機會!”

皇帝沒直接回應有涯先生,甚至於皇帝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皇帝沉默的時間,有涯先生渾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貼在身上,露出蒼老的瘦削身軀。

皇帝這才開口,“滾出去。”

有涯先生不敢再說半個字,爬起來,卻因為跪伏太久,手腳發麻,又跌回去。他連忙跪下告罪,等到再爬起來時,發亂衣皺,形容甚是狼狽。

看著有涯先生狼狽離開的背影,皇帝的嘴角卻勾出了笑意,“所謂的名士,在死亡面前,也不過如此。”

安順趕緊捧臭腳,“人哪有不怕死的?”

“不,你錯了。”皇帝搖頭,“對這些世家老狐狸來說,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能在死之前實現自己的野望。”

“經過這件事,朕以後終於可以放心用這隻老狐狸了。”皇帝臉上再沒了之前的憤怒。

這次雖然是他被挾制住,不得不放棄陷害楚家和王氏的計劃,可因為有涯老僕的衝動行事,讓他收穫也頗為豐厚。

即便有老四和餘家嫡女的賜婚在,可有涯先生在替他做事時,私心太重,總是小動作不斷,雖然暫時不會對皇權造成威脅,卻讓皇帝大為不快。

只有還沒完全被收服的臣子,才會這樣陽奉陰違。

皇帝一直在琢磨著,如何徹底打彎有涯先生的腰,讓他做一隻真正的狗。

目光不由瞥向桌上的那張摺子,皇帝冷笑一聲,這樣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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